黄昏时分,倦鸟归巢。
赵康平、赵岚、政崽和蔡泽刚刚开着越野车从秦王宫回到府内的前院大厅里,足足在家中等了一下午消息的安锦秀、王季妞、安爱学、韩非、李斯、魏缭等人忙快步迎了上去。
瞧见三大一小脸上的神情显然不太好,众人的心脏都不由齐齐咯噔一跳,安锦秀当即忧心忡忡地蹙眉看着自家良人开口询问道:
“老赵,莫不是还真的被阿父、阿母给猜到了?今年夏天不仅秦国闹出了严重的旱灾,关外也出现了天灾?”
赵康平在坐席上坐下,伸手接过仆人递过来的清凉解暑茶咕咚咕咚喝下半杯,润了润干涩的喉咙,才对着眼巴巴看着他的家人和弟子们一言难尽地说道:
“唉,夫人,关外果真和阿父、阿母之前在餐厅里猜测的情况一样,此番不仅秦国遭了大灾,关外的三晋也都出现了严重的旱情、还闹出了蝗灾,韩国、魏国、赵国内粮食收割的不及时,绝大多数庶民们是眼睁睁看着地里那些剩下的没有收完的粮食都被蝗虫给吃光了!”
“其中韩国的灾情最为严重,偏偏韩王的心最狠,赋税照收没减去半点儿,赈灾的粮食更是一粒都没有往外放;魏国的情况比韩国稍微好点,魏王在信陵君的劝说之下愿意在民间减免一半赋税,并且开仓放粮的,然而魏国内的官员们贪|污严重,上下两头瞒、两头吃,想要发国难财的商贾们也多如牛毛,中间的人太贪了,造成魏国的赈灾效果差得很,庶民们甚至都没感觉出来肉食者们对他们发善心了;相较之下,赵国的运气是三家之中最好的,碰上的旱蝗灾害要比韩、魏两国都轻一些,可惜赵国的产粮能力太低了,国内的粮食本身就不多,现在又猛地碰上旱蝗灾害,被打得猝不及防的,国中根本没有能周转的粮食用于赈灾,从上到下都是乱糟糟一片,都城的秩序都乱了。”
“三晋和秦都是没雨水闹的,楚国则完全相反,南边大雨不断,天都快下漏了,楚国几乎各地都闹出了洪灾,田中的稻苗都被冲没、泡臭、泡烂了,河水决堤、湖水决堤、道路被淹、墙倒屋推的祸事不计其数,唉,面对这种情况,我想楚王即便是想要赈灾怕是也没有办法去做的。”
众人听到这话,脸色变得苍白了许多,心情也变得沉重无比。
李斯的一颗心更是瞬间跌落到了谷底,忙眼含担忧地看着自己老师出声询问道:
“老师,上蔡那边有消息吗?”
赵康平知道李斯此刻焦灼的心情,想起在宫中听到的情况有些无奈地对着李斯摇头叹气道:
“斯,目前楚国内分到上蔡打听消息的那一批士卒还没有返回咸阳,现在你老家那边的情况还不太清楚,兴许得再过些时日,等去上蔡的那些士卒进宫复命了,咱们才能知晓上蔡的消息。”
看到自己父亲刚说完这话,李斯的眼睛瞬间就红了,嘴唇也控制不住地发颤,整个人看着都快要碎掉了。
毕竟上蔡的地势在那里摆着呢,很容易被洪水淹没,李斯老家
的亲人们抗风险能力也是低的很,若是整个楚国都发大水了,上蔡那边很可能也会出事儿的。
李斯心中乱糟糟一片,眼泪都快要冲出眼眶了,赵岚于心不忍地出声劝道:
“斯,吉人自有天相,现在没消息说不准就是好消息,有可能上蔡就幸运的避开了洪灾,那些去往楚国的士卒们说不准已经顺利找到你姐姐一家四口了,现在两拨人都会面正在交谈呢。”
“咱们再耐心等几日看看,总归会得到消息的。”
李斯魂不守舍地点了点头。
蔡泽、韩非、魏缭看着李斯这难过失落的模样也非常能理解。
水火无情,发大水的洪涝灾害,别说家境一般的庶民要面对这从天而降的九死一生的大难关了,住在楚都的楚王肯定也是怕的要死,生怕大水把自己的都城给淹了,把他的楚王宫给冲了的。
总之,灾难之下,最苦的还是底层庶民了,诸国都是这样。
一大家子都变得很沉默,晚膳也吃得很安静。
等夜幕降临后,明月高高悬挂在夜空中,墙根处的蟋蟀声不绝于耳。
李斯躺在床上默默流着眼泪,想着一千四百多里地外,自己生死不知的姐姐。
同住在一个院子的韩非、魏缭、蔡泽也是看着昏暗的房间,躺在炕床上辗转反侧,忧心着母国的情况。
渭水之北的秦王宫内。
穿着一身素色长袍的秦王稷正独自一人闭着眼睛跪坐在秦王室的宗庙里。
宗庙外的九个古朴的大鼎被夜空之上皎洁的月光静静地笼罩着,从内到外散发着一股子淡淡的清冷、宁静又沧桑的气息。
宗庙内,三十余座大大小小的秦王牌位正高低错落地在摆放在极大的黑漆供桌之上。
牌位上的秦字被周遭青铜灯架上的烛火照得亮堂堂的。
摇曳的烛光将老秦王的脸色照得忽明忽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