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们的色泽、质感、纹路,都宛如一体。或者说,这两块松石本就是一体。
这块绿松石在还未被一分为二的时候,乌恩其就已经见过它了。它是母亲得宠时的奖赏,她将它一分为二,一半留给了乌恩其,另一半则带给了远在深宫的淑妃。
裴峋的两层假身份都做的很好,可惜这枚戒指的出现注定乌恩其不会信他的话。萧王果然没有食言,许给她的东西到了她的手上。
只是南边皇子党争严重,上次会面又太过匆忙,不清楚这裴峋到底是不是萧王的人。她倒是不着急,做的事情多了迟早会露出马脚。
乌恩其考虑再三,最后决定把裴峋放在眼皮子底下盯着,方便他干想干的事情,更方便她监视裴峋。
南朝人还真是好玩,安排这么一个美男子来他身边。也不怕半道上被谁强虏了去。
她把戒指和耳坠都收进首饰盒中。这耳坠为了不打草惊蛇,怕是一有一段时间不能带着了。
既然送来这样一颗好棋子,她自然要用到位。
“公主可是要出去?”侍女见她换了装束,上前问道。
乌恩其没让人跟着,腰间别着一把弯刀,又拿面纱把脸一遮,自己往集市去了。
草原人好酒,再小的地方都要开着几家酒肆。乌恩其到时,夕阳已经彻底被地平线吞去。她一看酒肆里黑压压的人头,便溜到后门,三短一长叩了四下门。
白家铺子一贯在天将黑未黑时开门,现在里面已经挤了满屋的汉子,半是为酒,半是为了老板娘。老板名唤芳娘,身姿曼妙,脸跟鲜花儿似的,比他们家的酒更有名些。
这白芳娘脾气跟草原的天似的,说起风就起风。她若快活呢,全店里的男人都跟着快活。只要一声招呼,她就如仙女下凡般,从柜台后走来,坐在近前,轻轻说一句:“是要请我喝酒吗……”
被呼唤的人立即酥倒,连北斗枢星挂在哪儿都找不见了。回去连梦里都是芳娘那双上挑的媚眼。
可她若心情不好呢,便往她妹妹后面一钻,不愿意见人。要是有没眼色的还要上前招惹,便要被一通臭骂,再撵出去不可。
芳娘的妹妹一点也不美,她身形高大,面容冷峻像男子,一双手很是粗壮,看起来能折断马驹脖子。
酒客私底下都叫她“母狼”,说她和芳娘一点不像姐妹。眼下陪着乌恩其在后面酒窖的便是这“母狼”,白霜。而芳娘在前头娇声招呼着客人,一时间没人能注意着酒窖里一前一后的两个身影。
乌恩其脖子上被抵着把刀,表情却狠厉无比。她看向白霜,淡色的眼瞳比那魁梧的女人更像一匹狼。
“心急可办不了事,”乌恩其缓缓说,“我的人头可一文不值,要杀也杀个值钱的。”
白霜恨恨地捏着乌恩其的肩膀,五指宛如有力的鹰爪,“你、不、该、来!”她一字一顿道。喘着粗气,像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乌恩其只是莞尔一笑:“初次见面就说这话,她知道怕是不会高兴的吧。”
她向前面一扬下巴,芳娘鬓边别着金钗,正笑得开心。
黄花
“帮我盯一个人。”
“条件?”白霜冷冷地说。
乌恩其轻轻按上肩头白霜的手,然后缓慢地、不由分说地将那只手拽了下来:“我有一个秘密,关于一颗南来的珍珠。那珠子大倒是不大,可夜里却会发起亮来,光彩晕然。白妹妹。你想不想知道这颗南人的宝珠现在在何处呀?”
“闭嘴!”白霜低呵道,原本不满的脸突然变得苍白,“你要盯什么人?”
“最近鹿角岘来了支大商队,里头有个南朝人,叫裴峋,”说到这,乌恩其眯起眼睛回忆了片刻,旋即一笑道,“脸可很是俊俏。”
白霜冷道:“小心被南人捉了去,扒皮抽筋。”
“我可不怕,我要干的事情,岂止扒皮抽筋?”乌恩其悠悠道。
“你自己寻死,别要挟我姐姐。”
“芳娘可真是爱惜你,什么都没告诉你呀,”乌恩其叹气,“我也不是要挟她,我们只是各取所需罢了。白妹妹,你若真心疼她,就不该意气用事……”
白霜一字字咬着说:“你休息利用她,更休想伤害她。”
乌恩其一笑:“都说了我们是各取所需,你的心是好的,可惜眼光太短浅。”
语毕,她拢一拢衣襟,然后双手环胸,看着白霜。
“……姐姐不该再涉险,跟着你,迟早要把脑袋丢掉。”白霜垂下头,面容被影子所笼罩。
乌恩其咯咯一笑:“你觉得她想一辈子藏在影子里生活?你是为她好,可世道如此,你们姐妹两个真的有退路吗?”
白霜想开口反驳,却发现自己驳不出一句话来。只好哽着喉咙看乌恩其离去。
乌恩其走到门口,脚步一停,却没有转身,只是举起手臂扬了扬,权当告别。
酒肆里依旧充斥着酒气和喧哗声。
白霜站在原地,渐渐攥紧拳头。
“阿霜!再取桶酒来!”芳娘朗声朝后面喊道。
这一声好像突然把白霜从梦里叫醒,她猛地一甩脑袋,答应了一声,拎起酒桶出去。
才走到光下,就有男人急慌慌地从她手里把酒抢过,又朝着芳娘的方向小跑过去。
白霜便跟着去找姐姐。芳娘见她过来,轻推边上的男人,给白霜挤出一块坐的地方来。
“刚刚那家伙来了。”她低低地对芳娘说。
“呀,这么突然,”芳娘一挑眉毛,“你没有为难人家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