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这的确是‘一步登天’,但正如你所言,能举全家之力供养一个读书人的家庭又有几个呢?”乌恩其点点头。
“所以,我认为,也许想想法子,让这一切落到地上才行,”裴峋道,“如今大多数百姓的生活还在困苦中挣扎,需要一件能改善生活,又很适合妇女来做的事情……”
乌恩其接上:“这样才能对她们的地位有所改善。”
两人说完对视一眼,又同时点了一下头。
陈雁行可算能找到插话的机会:“那一开始说的让女子入朝为官……”
乌恩其道:“当然还是会有,哪怕现在不立刻让之实现,我也会尽全力去做,绝不妥协。”
继位的典礼终于得到了乌恩其点头,开始逐步走上正轨。
按以往的规矩来,自然该竭尽全力做到最奢华,这样方能显示出一位君王的风度与威严。
乌恩其却一直不大理解此举的意义何在,除了劳民伤财之外难道还能有其余作用?
更何况整个草原前段时间才遭受了雪灾,许多百姓尚在流离失所,连保全性命都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喀鲁王之前又嚷嚷着要与南国再度开战,把军队都已经拨了出来。但很显然,如今草原的状态并不适合去打仗。
大军无仗可打,每一天的吃穿嚼用却是实打实的花了下去。
而且一仗是非打不可,若要就此将大军先行遣散,等同于点烽火,戏了一趟诸侯,王室必然就会永远失信于百姓。
喀鲁王人虽然死了,烂摊子却给她留下了一大堆。
乌恩其发愁地用手指的指节敲了敲脑袋,继位的仪式要一切从简,这点她早就吩咐下去了。
只是这烂摊子该如何处理,她还需要再斟酌一番。
正想着,一位侍女进来通报:“陛下,大祭司那边已经将所有先王陛下的遗物都整理了出来,还请您抽时间去过目。”
这些东西按理来说,直接由专人负责,整理之后充入国库便可。没有非要君王亲自去查看的理由。
眼下这分明是出现了不得不由她亲自主持的局面,因此才派人来找她。
乌恩其一猜,便知是自己先前留下的小惊喜被整理出来了。按照那侍女的所言,召了大祭司等人来正殿。
几位祭司一进来只是沉默,谁都没有轻易开口。乌恩其也显得很有耐心,没有催促,一直安静的等着。
毕竟她坐着,其他人都得站着。
“陛下……”大祭司那边早已改口,“臣等在先王的寝宫里,发现了此物。”
说着,他向乌恩其呈上了一枚小盒。
乌恩其轻轻将这盒子打开,里面装着的赫然是那断成几截的鹿角挂饰。
还是她在夺权的那个夜晚,亲自掰断后放进去的。
“这是……当年父王赐予我们的?”乌恩其故作讶异,皱着眉头道,“我的那枚仍在鹿角岘收着,根本没舍得带。王兄的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
众人都摇摇头,毕竟此物的赠予者既是人父,又是人君。要按照真正的传统来看,这链子突然断裂绝不是个好预兆。
但眼下没人敢铁口直断,在他们看来,王位的真正归属还未完全确定下来。乌恩其的继位仪式迟迟没有举行,万一中间再出什么岔子,导致王位又一次更替,而下一位王很有可能就是喀鲁王的儿子。
因此他们都不愿意把话说死,担心未来还有变数。
乌恩其也对此心知肚明,并没有去刻意为难这些人。她还没准备在根基不稳的情况下留一个“暴戾”的形象,这对她日后的统治没有好处。
她想要的是一个机会,一个能让她踩住这件事彻底断了其他人打喀鲁王旗号念头的机会。
这是个隐患,乌恩其知道自己身为女子,必然会有人无论如何也不能接受。对于这种人来说,打着喀鲁王的旗号来反对她,就是最名正言顺的选择。
好在这个机会没让她等,甚至如乌恩其的心愿,赶在仪式之前便到来了。
现在只要不是彻底闭目塞听的,都知道涅古斯要由乌恩其继承王位。除了涅古斯内部,草原上的其他部落也蠢蠢欲动起来。估计再要不了几日,消息就能传去南国了。
因此,涅古斯的边境已经开始断断续续地受到骚扰,像一种试探。
乌恩其做的第一件事,是带上格杜,领着陈雁行所带的起义军同喀鲁王集结起来的正规部队见了面。
起义军早就不是动乱刚开始时的状态了,陈雁行整合了各地的精锐人才,先是组建起了几支小队,再由他们次一集地去管理其他人。
一切费用皆有乌恩其负责,陈雁行在做到与士兵同吃同住的前提下,也不忘像她挑选出来的“心腹”灌输乌恩其的理念。
起义军本就是因为喀鲁王的高压政策难以喘息,才心一横做出了这个选择。乍听见乌恩其希望天下百姓都能过上温饱生活的理念很是惊讶,毕竟多年的人生经验告诉他们,上位者是从不把百姓当人看待的。
一个陈雁行,就已经击碎了大部分人心中固有的印象。这位年轻的女元帅在起义军私下的讨论中,俨然已经变成了战女神速赫的化身。
陈雁行本人对草原上的传说并不了解,还思考了很久队伍为什么会突然提升了凝聚力。
而由喀鲁王集结的正规军队现在主要由格杜负责,这位帝师本因为对喀鲁王失望无比,不愿再待在朝堂,故而告老离去。
他一辈子不知道教过多少王公贵族,这其中令他记忆最深刻的学生里必然会有乌恩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