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玉词没有经历过这种日子,无法想象没有饭吃,没有书读的日子是怎样的,想想从他出生到现在,日子都是顺顺利利,他爹是教育局局长,他妈是大学老师,两人从来没有在生活上亏待自己,他肖玉词要学摄影,他妈二话不说就替他安排,他想学画画,他妈也安排得妥妥当当,这么一想,肖玉词好像并没有什么不满足的。
毛至强又为肖玉词续上半盏茶,抬眼对上肖玉词的深遂的眼眸,眼里似乎没有刚才有光,多了一层看不清的雾“哎,现在政府办了这个学校,娃儿些也算有个读书的地儿,等将来镇上娃儿都考上大学,日子就会越过越好了。”
是呀!日子总会越来越好的。
一阵微风从窗外吹进办公室,冲散屋内的热气也吹跑了悲伤的情绪。
等回过神来发现屋外不知何时晚霞也落了下帷幕,留下一片星星点点,散开在夜空。
想来也是很晚了。
“肖老师,是这样的,我们教师宿舍楼正在改扩建,目前老师们都先住在后面的活动板房里,等我们这边新修的宿舍楼修好了就立马给你们安排,就只能先委屈你一阵子了。”毛至强有些不好意思的看着肖玉词。
肖玉词摆摆手“没事,我住哪里都行,您看着安排。”
夜晚的风很凉,卷着丝丝淡淡的花香,风吹过树梢发出沙沙声,白天不觉得恐怖,到了夜晚突然背后发凉,咕噜的滚轮声响彻空旷的校园,肖玉词借助路灯发出微弱的光亦步亦趋的跟在毛至强身后。
顺着小路往前走半里路,婆娑林影间透出光亮,乌黑的夜晚也瞬间点亮了光。
肖玉词每走一步便觉得脚底针扎的刺痛,可能是起了水泡,今天走的步数是肖玉词一年之内最多的,打开微信运动,他觉得自己肯定能排第一。
一想到以后就要在这穷乡僻壤待上一段时间,就越想越觉得委屈,真是找罪受!
学生宿舍向前一百米后,林荫婆娑间顶着蓝色壳子的房屋便是教师临时宿舍,教师宿舍之前住的是那种瓦片房,环境可想而知,潮湿阴暗,一到夏天飞鸟爬虫都来凑个热闹,于是就开始着手改建新宿舍楼。
暑假便推了重新动工,如今也快到收尾。
肖玉词想到环境很恶劣,只是没想到如此恶劣!
板房内肉眼可见的闷热,才进来一会肖玉词已经感觉额头冒出细细的薄汗,顺着后颈滑入背脊。
这种板房并不通风,冬冷夏热,夏天顶着太阳的暴晒,屋内空气不流通,一进门就是一股热气席卷着灰尘直扑口鼻。
肖玉词摇晃着手扇了扇,却作用不大,狠狠吸了一大口灰尘,呛得直咳。
“地方简陋,你先住着,等教室宿舍完工就搬过去。”毛至强笑着说道肖玉词打量着房间,地方不大,脚下是水泥,摆着一张床,书桌和衣柜,简单得简直不像住所。
“麻烦毛校长了,剩下的我自己收拾。”
“那行,那我先回去了,你早点休息。”
肖玉词点头“好的,今天麻烦你了”
“不麻烦,不麻烦”而后转身离开,还不忘顺手带上房门,剩下的话被隔在门外,听得模糊。
窗外树叶哗哗响动,屋内清灯孤影,风卷残云,露出弯弯月牙。
被褥是新换的,一股太阳晒过的味道,蓝色带点粉花的被套像是姑娘用的,着实有些花哨;规规整整的叠放在床上。
肖玉词躺下来陷进暖洋洋的被子里,周身紧绷的肌肉此刻突然放松,眼皮松垮遮盖住眼眸,不到一刻床上便传来轻轻的呼吸声。
云层下露出皎洁的月光,夜晚的星光明艳闪烁。
山头的太阳冒出了尖,透过玻璃窗投射一丝暖光进入二楼的办公室,工位左右两边靠窗,中间过道宽敞。
中学是七点四十的早自习,此时是八点过五分,办公室的人并不多,三三两两的人听见门口的动静,停下手头上的事望向正门。
毛至强晃着啤酒肚主动介绍“这是我们从岭安新来的老师,第一次来扬昌大家帮村一下。”
肖玉词背光站着,热烈的光线从后背延伸到头顶,松软的发丝微微翘起毛边,在阳光的照耀下闪闪发光。
看不清阴影处的正脸,光看露出的手臂,已经觉得白净细嫩,干净利落的黑短发,白体恤配蓝色衬衫,个高清瘦,活脱脱的城里不粘阳春水的少爷,净跑到这腌臜地找罪受。
肖玉词的工位靠后门,侧面是一扇推拉窗,窗外有棵粉色桂花树,风一吹,淡淡的花香被卷进室内,四下弥漫。
“这位置对面的彭老师一早就给你收拾干净了,你再看看,还需不需要再添置些什么?”
毛至强指了指对面的工位,肖玉词顺着视线看过去,是个短发微胖的女生,一身白色连衣裙,笑着朝肖玉词挥挥手,十分亲切。
肖玉词朝她点头微笑,侧头对毛至强说道“不用了,这样就挺好的。”
“那行,你先熟悉熟悉,一会我让王老师带你去班级。”他轻轻拍了拍肖玉词的肩“我这还有事,就先走了。”
肖玉词“嗯”了一声。
窗外的风吹动沙沙的树叶,阳光撒一片在办公桌上,映出一片树阴投射在白色桌面。
工位很整洁,一台电脑,旁边摆放着一株花束,肖玉词不识花,不知道名字,白色陶瓷盆插栽着翠绿的植物,指甲盖大小的绿叶上头开了几朵花,白色花瓣透点粉,小小一朵,甚是可爱。
只是这花近看是好看,放远在一堆普通野花里却瞧不出特别之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