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家长,你知不知道你这种态度是错误的,不仅害了学生,还害了你自己,要是所有家长都像你一样,那么这些学生一辈子都不可能进步了,”
郑辉扯了扯肖玉词的衣服,甩了几次眼色都不管用,赶紧出声阻止“抱歉啊,这位老师是新来的,不了解情况,瞎说的。”转头又拉住肖玉词的胳膊,示意他不要说话。
男人先是一副茫然而后转为震惊,刚要开口,屋外筛着豆子的女人抱着簸箕进屋,提着鸭嗓开口。
“哎呦,你这老师咋管这么宽勒,这是我家孩子,我想让她读书她就读,不想读书就不读,你是那根葱苗苗,跑到人家来瞎叨叨操心。”
男人像是有了底气,立刻站到女人旁边,挺直胸背。
“不是的,这位家长,我们老师不是这样意思。”郑辉依旧在调解。
肖玉词正在气头上,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指着女人就一顿说“你们这种家长简直就是社会害虫,重男轻女,她才多大啊,就想着嫁人嫁人,你们简直不配做家长,裹脚布都没你那思想臭。”
“你这小赤佬,关你什么事?她是我生的我想让她嫁人她就得嫁人,天王老子下来她也得听我的,你算什么东西,读了几个狗屁书就跑人家充菩萨来了?”
她将簸箕一甩,哐当一声豆子撒落一地,不顾不管伸着爪子就要去挠肖玉词的脸,刚碰上脸就被郑辉及时拉住,拉扯之间指甲尖还是在他脸上划了一道伤口,刚开始脾气都上来了,也没觉得疼,后面才慢慢红肿起了包。
女人张嘴骂得难听,什么爹呀妈呀骂了个遍,肖玉词哪里遇见过这种蛮不讲理的场面,剁了几步脚,简直是气急攻心。
“你这家长真是不可理喻。”肖玉词气得心梗,朝女人啐了一口。
“怎么?读几个书就了不起了?什么玩意,跑到别人家来指手画脚。”
“你们这种态度迟早会害了孩子。”
还没等郑辉反应,肖玉词捡起地上慌乱时掉的本子,转头就走,剩下一群人面面相觑。
“不好意思啊两位家长,年轻人气盛,说话冲动了点,给你们赔不是了。”
郑辉点头哈腰道了个歉,朝着肖玉词离开的方向追了出去。
肖玉词跑得快,等郑辉追出来时已经不见踪影,他沿着路返回,在山腰上看见了肖玉词。
肖玉词坐在石头坡上,气焰消了大半,转而是后悔冲动,并不是因为说的那番话,而是没有考虑到郑辉的立场,若是家长气不过跑到学校举报,那便不是肖玉词一个人的事了。
“…跑这么快?这不是为难我这个老年人吗?”
郑辉上来就往肖玉词旁边石坡上坐,喘着气,大口大口呼吸。
“对不起,郑老师,刚刚是我太冲动了。”
郑辉抬手拍了拍他的肩“年轻人心气盛是正常的,我可以理解。”话顿了一顿,又接着说“但是…还是要多克制克制情绪,进了学校,你就是老师,你就是榜样,但凡遇见今天这种情况,你就要沟通问题解决问题,而不是来和他们比声音大的,你是老师,不是社会混子。”
肖玉词没说话,垂眼看着自己的手,抠了抠手指。
“是不是觉得委屈了?”郑辉问他。
肖玉词依旧沉闷着头,不说话,过了一会又摇了摇头,“不是委屈的事儿,就是…那股闷在心里的气。”他转头看着郑辉,锤了锤胸口,“形容不出来,你懂吗?”
郑辉从烟盒里抽出一支烟,放在嘴边,点火,狠狠吸一口又吐出,随着风吹乱烟雾,掠过脸旁,飘向山谷。
“我懂,怎么会不懂!”
怎么会不懂他的心思,几年前郑辉义无反顾从卉南投至扬昌,怀着满腔热血誓力要把学校办好,要将学生带出大山,可是最后还不是一腔热忱赴了黄河,满心期待化成死水,根深蒂固的思想观念不是一年两年就能撼动的,得靠时间去磨,一次不行就两次,两次不行就三次,总会有成功的一天。
肖玉词看着郑辉,那些抖落的余晖都抚在他的脸上,炙热,执着,散着光芒,像是这生生不息,春风吹又生的嫩草。
“前几年,扬昌刚办起来的时候,缺老师,地方穷没人来,那怎么办?我和毛主任就一拍脑门,主动申请调来扬昌,那会儿,除了光秃秃的树就是一栋教学楼,连个看门的都没有,我们是白天忙招生,晚上忙种树,好不容易可把这学校勉勉强强办起来了,跟我们一起来的老师受不了这种环境和待遇,也都走了七七八八,然后又忙着去申请一些教师下来,等到学校走上正轨,我们差不多花了四年的时间。”
他抽烟顿了一顿,又接着说“有些事情不是一蹴而就的,铁柱磨针也是需要时间,思想这个东西更是根深蒂固,不是靠争吵和劝说,得让他们自己意识到知识的重要性。”
话虽如此,谈何容易。
“脸还疼吗?”
郑辉朝肖玉词脸上的伤口处看了眼,刮出一道指甲印,又红又肿,伤口拉得还挺长,从耳根后到嘴角。
不说还好,一说肖玉词才觉得脸颊发烫疼痛,一早忙着生气发怒去了,这会儿等火气一消,心也憋了,脸也疼了。
尽管很疼,肖玉词还是笑着摇头“不疼,回去上点药就好了。”
伤口没有见血,只是略微红肿,看起来问题不大,郑辉也才将心收进肚子里。
“回去用酒精擦擦,指甲上细菌最多,消消毒。”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