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已破晓,泛起一抹鱼肚白,替班的宫女侍卫行色匆匆丝毫没有空隙流连夏日的景致,窗外鸟鸣声清脆悦耳伴着初夏时节的晨风弥漫进寝宫内舍。
揉着惺忪睡眼,燕策幽幽转醒,迷糊地看了看周围布景,不知怀着何种感情感叹道:“原来,不是梦啊。”
他还以为一觉醒来会将一切复原,就如同庄周梦蝶般,无论如何真实,终归逃不开梦醒的命运。
沉默了一段时间,燕策低头看到盖在身上的被褥,他虽然睡得很沉,但大脑也清晰记得他只是趴在被褥而已,又缓了一会儿,眼见伏在书案,枕着手臂小憩的倩影,大概发生了什么也都清楚了。
秦王为了不违反她的言行,也为了让少年能产生丝许归属感,硬是把床榻让给少年,并为他盖好了被子,自己则是睡在书案上休息。
言出必行,这种认真的态度实在太少见,而且很帅气啊。
燕策两手攥住柔软的被子,心底莫名地生起一股暖意,这是要被攻略的节奏啊。
穿好繁琐的深衣,轻手轻脚地踩在地板上,燕策悄悄凑到秦王政面前,认真观察这个女人精致的容颜。
她的呼吸悠长而舒缓,进入梦乡的秦王嘴角微微勾起,像是梦见愿望实现的盛景,绝美的容颜上少了几分高傲与威严,多了几分作为寻常女人的柔和。
燕策稍稍理清了脑海里错乱的时间线,现在的时间点应正处于秦吃掉了最难啃的赵国,而荆轲刺秦失败后又给予秦王殿下出兵讨伐的理由,也就说用不了几年便要迎接大秦的时代,或许这个过程还会加速。
秦王殿下注定要成为至高无上的皇帝,成为世间最尊贵的人,不知她踏至顶峰时会不会改变初心,不过现在的秦王嘛,美则美矣,更多的是那种类似于执拗的可爱吧,而且还不擅长在人前表露冰冷的善意。
燕策跪坐在书案对侧,细致地打量着嬴政。
此时,她好看的眉头微微皱起,唇瓣轻轻张开低喃着无意义的字符,随后伸出小舌舔了舔干燥的樱唇,湿润的唇闪着微微的水光,显得分外诱人。
咚……咚……
心跳频率加快。
燕策抿着唇角,小心翼翼地观察秦王殿下,尽管没做任何对不起秦王的坏事,可心底不可避免地生出一丝深入灵魂的紧张,眼睛却不忍移开。
观自在菩萨,行至海南食菠萝蜜多时……
少年默念乱七八糟的佛经企图将躁动的心平静下来,然而低下头透过稍显凌乱的发丝看到女人熟睡的侧颜,眼睛彻底离不开了。
真是一秒破功,释迦牟尼亲至也没辙了。
她修长的睫毛轻眨着,但终归于平静,双眸自始至终没有睁开。
秦王宫中,只剩下两人,也就是说万一发生点越过线的事情,比如让高傲的秦王殿下提着裙角将大片雪白的肌肤露出,脸颊挂起娇羞的表情,应该也是正常……个鬼啊!
且不说违反了道德的底限,更有可能会被杀掉的吧。
燕策猛地摇摇头,将杂七杂八的念头赶紧抛掉,稍微定了定神,强把头扭到窗外,望着渐渐升起的初夏晨阳,两颊微烫。
“夏天真的有点热。”
“恩……”
伏在书案前的女人嘤咛一声,缓缓睁开那双因初醒而显得有些迷离的眸子,扶着下巴,玄色裙下裸露的白皙双腿微微并紧,压在臀下的脚踝有些酸麻。
下一刻,她便看到跪坐在书案前的少年,在晨阳洒下的第一缕微光映照下,少年脸颊透着红润。
“你,在看什么?”
弯腰捡起掉落的书简,嬴政慵懒地伸展腰肢,淡淡一笑,问着身旁的少年。
燕策的视线避开秦王殿下动人心魄的容颜,他认真道:“看今天的景致。”
“这么专注,今日天气似乎很不错。”
嬴政笑着说完,起身整理好身披的玄色华服,手指划过柔软而珍贵的布料抚平褶皱,单薄的衣衫勾勒出一道完美的曲线。
燕策有些失神,下意识地回答:“是啊,很漂亮。”
漂亮?
天气可以用漂亮来形容吗?
嬴政停滞了一瞬,抬头疑惑问道:“恩——?漂亮?”
燕策立刻从失神状态恢复过来,尴尬地解释道:“不,那个,我是说天气很好,适合外出踏青。”
“哦?”
嬴政轻巧地越过书案,脚丫踩在地面铺着的绸缎,站在少年身旁,她的身高稍微比少年高出一两公分,在女性中算得上是相当高挑了。
她微微俯身与少年视线平齐,想要看看究竟是什么样的盛景竟能让这孩子胡言乱语的。
映入瞳孔的是浮云渐收遮住了升起的晨阳,依稀间能望见淡素的月影。
淡净的云层笼罩万里山河,古树枝丫上布谷鸟凄厉哀鸣,仿佛预示不久将暴雨倾覆。
无论怎么看都不可能是天气很好的样子。
嬴政脸颊距离少年大概十公分的距离,眉宇间疑惑颜色更加浓郁,指着窗外阴沉的天幕,好笑道:“这就是你所说适合踏青的天气,难不成想骗寡人出去,再湿着身子回宫?”
说是埋怨,可言辞间却充斥着略带玩味的调侃。
这个轻柔的语气太犯规了。
干咳两声,燕策维持着更加尴尬的微笑,完全不知道说点什么好,“可能刚才天气挺漂……美的。”
嬴政丝毫没注意到燕策说的景致就是她自己,但她能看出少年其实并无恶意,索性就不纠结这个问题,虽然觉得令这孩子难堪挺有趣的。
她开口道:“罢了,寡人不深究了,朝会时间尚早,那你先随寡人去练习剑术,等扶苏起床再去陪她……玩。”
说到“玩”时,嬴政顿了顿,她都可以想象到现在扶苏躺床上不老实睡觉的场景,长不大的女儿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