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皓宇魂穿大胤,最大的感受,就是一个字:饿。
他终于明白,史书上说的“饿殍遍地,民不聊生”是种什么滋味了。
“先生,您给我们指条活路吧。”
小柳身后,全村的老少青壮都出来了,他们抱着孩提,乌泱泱地给蕫道下跪,一时间,哭声遍地。
“那黄家恶奴,抢地我们不给,就打我们,我爹一把火烧了庄稼田,那恶奴就把我爹给桶死了,那恶奴一看杀了人,就想把我给灭口,我为了躲难,躲在了高粱地里,怀里的娃一直哭,我怕把那恶奴给招来,就捂着娃的嘴,结果……”
那女人怀中的死婴脸色青紫,一看就是死于窒息。
“我闺女刚刚及笄,就被那恶奴给糟践跳井了……”
“先生,活着,总要做点什么,如果什么都不做,我们就只能去死了。”
众人跪哭在自己的脚下,只为让他们活下去,听者落泪,闻者伤心。
白皓宇魂穿大胤八载,置身其中,虽深受这“吃人”的世界所害,却一直只当自己是这世界的局外人,冷眼旁观。只要自己活着,旁的什么人,跟自己都没有关系,他一直觉得自己不属于这里,就像在打游戏,觉得自己是困在这里暂时出不去的玩家,没有去死的勇气,只能勉强跟着蕫道,就这样半死不活地搭伙过日子。
“小宇,我们还有多少钱?”蕫道轻咳了一声。
“没……没剩多少了。明天还要给您抓药……”白皓宇虚着心,他管着董道的钱袋,还有多少,他最清楚不过,出于“守财奴”的本能,他没说实话。
蕫道为官清廉,他还在中都为官时,对世家子弟的“冰敬”,视作毒药,绝不沾染。但私下,却让白皓宇拿着自己的诗词字画到街市上卖给中都的世家公子哥,赚取的钱财和自己的俸禄合在一起,不是资助贫寒儒生读书,就是用来接济受苦的百姓,变作了百姓口中的“董恩公”。
蕫道做慈善,白皓宇跟着他,一日三餐都没咋吃过肉,委屈巴巴的,选择这样一位“济世救人”的好主子,就得受着他的一切。
但乱世的好人,难活。
在中都卖画时,白皓宇瞒着他,自作主张地偷拿了不少,他得给蕫道攒点保命钱,现在蕫道喝的汤药钱,就是他未雨绸缪的先见之明。
白皓宇打发走了百姓,见床边的董道静坐抹泪,长呼了一口气,便回屋睡了。
翌日,秋风渗着凉意从茅屋的破洞口钻了进来。白皓宇打了一个哆嗦,估摸着给董道熬药的时辰便起了床。
“先生,我去给您买药……”
白皓宇出了内屋,话还没说完,便看到了此生令他称之为“梦魇”的景象:一道粗布白绫悬于茅屋的房梁,下面挂着的青紫面容脑袋连同身体在透风的茅屋客房中摆来摆去。
董道就这样悄无声息地自尽于他的面前,这是与他五年来日夜相伴的人啊,白皓宇早已把他看做了父亲、兄长、朋友、老师,董道是他唯一的依靠,是他魂穿大胤八年来,生命里最重要的人。
他看到了地上被石头压着的白纸,那是董道留给他的遗书:小宇,我知道你存有钱能救村里的人,我的身体,早已和这个国家一样,病入膏肓,若我的死,能换活这一村人的性命,也算是我此生做成的唯一一件有意义的事。
白皓宇瘫坐在地上,手脚不住地打颤,他知道董道身体不好,被下诏狱后就只剩下了半条命,如果不吃药,半年就会没了命,他要救董道,无论如何都要救他,他可以昧良心说谎没钱,不管村里人的死活,因为他们都没有董道重要!
他,逼死了董道!
“为什么,先生,为什么……”白皓宇哭了,痛彻心扉地怒吼……
白皓宇用手把眼泪抹净,目光停转到了第二页纸上:小宇,我的伯牙子期,你的想法和眼界一直都令我拍案惊奇,你说政治是阶级矛盾,你死我活的权力斗争。这个时代有寒门,就有贵族,有皇帝权臣,就有百姓。可这片土地上,活着最多的,就是像你我这样的寒门和百姓。孟子也说过,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孔子描绘的天下大同,更不是如今天下的模样!文人相轻,我一直都不愿承认,你绝非池中鱼,是我把你给拖累了。愿我的死,能唤醒你的生,让这浑噩的世界,能开出来一道光!
:萧衍
黑云压城城欲摧,甲光向日金鳞开。
北境柳州城门,漠北六部大军汗布呼派遣他的儿子赞步卓率领精骑六万已经兵临城下。
一个发须皆白,右手握立比人头高出一大截狼头月刀的老人,头戴头盔,身着战甲,威严肃穆,屹立于柳州城头。
他是萧寒的父亲--北安王萧衍。
王谦是三朝元老,而萧衍也在北境城头上“站”过了大胤三朝,早在孝仁帝之前的孝武帝,就封了萧衍为“北安王”,从龙之功让他成为了大胤第一位异姓王。当年的萧衍跟着孝武帝南征北战,平定北境三州,打得漠北抬不起头;在南境八荒开疆拓土;东原小国称臣纳贡,八方来朝……
“老帅,保守估计,得有五万,赵指挥使带走了三万柳州精兵,咱们只有一万城内守备军,这仗……”说话的是柳州刺史--王达,跟内阁首辅王谦属于本家。
“有我在,他们就进不来。”萧衍右手握住重达二三十斤的“狼头月刀”,这是北境的“定海神针”,是孝武帝赐给他的“北安荣光”。
柳州城门下,汗布呼的小儿子--赞步卓,刚到及冠之年,统领六万骑兵,骑着马,摇晃着他的小辫儿,慢悠悠地从军队后方驾马上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