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既如此,我便厚颜收下了!”金煌真人合上匣盖,将匣子收入怀中:“实不相瞒,这玲珑珠确为我派急需之物,如今门中正是风雨飘摇之际,有此珠,定可穿破迷障,入得祖师秘境,得祖师庇佑,保住我金虚派上下元气,以期重振之时。”
他理了理衣袍,随即面朝宁和施了一礼:“今日赠珠之恩,我金虚派上下定当铭记。”
宁和忙起身拦道:“道长何出此言?”
金煌真人却无心再与她多说,一边往外走一边说道:“此事紧急,我当即刻面见掌门……这数年来,总算有了件好事。来,与我同去!”
出得门来,见到等在院中的宁皎,宁和只说是自己收来的学生,金煌真人便叫了个道童来领他去客房歇息,领着宁和朝掌门所在峰头赶去。
拜见金虚掌门,自又是一场寒暄。
然而天降宝珠之喜,金虚派上下眼见就要忙于秘境诸事,宁和自有眼见,不欲打搅,很快便找了个由头说想去探望祁熹追伤势,很快由一蓝衣道童打扮少年领着离开了正殿。
金虚派山门极大,那少年性情文静,自说名叫青君,是掌门所收幺徒,自六岁入山,如今刚刚十年整。
这少年显然天资聪颖,宁和观他御剑之姿,颇似当年一袭红衣、剑如烈焰的祁熹追。
青君领路,带着宁和穿过好几片山头,终于到得一处僻静山坡。
青君落下剑头,立在道旁扭头看了一眼,尚带稚气的面庞上带出了些不符合年纪的愁绪,叹着气说道:“师姐就在上面的秋来顶养伤。师姐不喜我来,还请前辈自去吧,青君这就告辞了。”
宁和朝他温和一笑,点点头:“去罢。”
目送这小道童离去了,宁和转身朝着山上走去。
这满坡种了不少一种生得极高的树,其叶宽大而形似人掌,颜色青红相间,颇为奇异。
祁熹追的院子看着十分朴素。木篱草棚,院中不见丝毫花草,只有一口池塘,和两株与外面这满坡一样的树。
宁和推开木篱走进院中,一眼就看见了池塘边坐着的祁熹追。
她穿着身宽松的布袍,一头黑发简练挽在脑后,低着头,坐在水边削着一根木头。
宁和并未特意藏住脚步,可直到她走到池边丈来远,祁熹追才觉出动静。
她扭过头来,目光有些冷,直到触上宁和的样貌。
祁熹追愣了愣,松开手中的木头,拍了拍手上木屑,站起身:“你……”
宁和记忆中的祁熹追,和面前这个面色苍白、枯瘦得近乎伶仃的女子,几乎是两个人。
她走近时无法自控般微微颤动的手臂让宁和险些没能控制住表情。
“宁和?”祁熹追盯着她,目光既惊且喜:“你……”
宁和朝她微笑:“是我,熹追。”
“你说,你带回了一枚九色玲珑珠?”祁熹追倚在塌上神色似喜似悲,半晌苦笑道:“那我这伤,受得倒是不值了。”
宁和叹了口气,也不知该如何劝慰,好在祁熹追自己转念一想,面色又好了许多:“如今有九色之珠,我派筹谋之事,想来成算大增。是好事,宁和,多谢你。”
宁和问起她受伤情形,祁熹追没有多说,只说自己不慎受伏风门伏击,为护宝珠铤而走险启用秘法。
祁熹追神色淡淡,朝宁和抬了抬手臂:“伤及内府根本,这条胳膊上经脉也断了,已经养了许久,但至今也拿不起剑。”
宁和深知剑于祁熹追,就如脊骨之于人。脊骨既失,人之将死。不由心中油然一阵哀恸,说道:“伏风门行事,实在叫人不齿。”
倒是祁熹追见她神色,眉目微微柔和了些,说道:“你还是同从前一样。莫忧,父亲同我说,秘境若开,或能替我寻来救治之法。”
说这话时,她的双眸有了几分神采:“若我能再提起我的剑,此心足矣。”
祁熹追兴致不错,追问宁和她二人分别之后种种。宁和陪她坐了两个来时辰,直到一位黄衣女童端着汤药进来。
“师姐,喝药啦。”那女童轻快地说,又用一双好奇的眼睛盯着宁和瞅。
宁和朝她笑了笑。
祁熹追望着药碗,脸上笑意淡去了些。
宁和起身告辞,祁熹追别过头:“铃铛,送客人出去。”
那叫铃铛的女童将宁和送至门口,拱手送别时仰着头叮嘱般地对她说道:“你要常来啊!师姐已经好久没同人说过这么久的话啦。”
宁和笑着说道:“明日就来。”
宁和在金虚派中待了半月,每日不是翻阅派中藏书,就是带着书去瞧一瞧祁熹追,日子过得甚是清闲。
两人也不说其他,就着书中内容聊一聊,也算有些意趣。
临走前最后一日,宁和几经犹豫,还是讲周琛书与沈媞微之事告与了祁熹追知晓。
祁熹追听了沉默良久,说道:“前尘过往,就此揭过。”
宁和陪她静坐了一会儿,说道:“熹追,我明日便走了。”
对上祁熹追惊讶目光,宁和有些无奈地笑道:“如今门中上下皆忙于秘境之事,我身为外客,留在山中徒增打搅,还是尽早离去为好。”
祁熹追道:“秘境将开,你竟不想前去一探?你送来宝珠,门中上下无人会有他言。”
宁和摇头:“我非金虚派中人,送珠只是践诺之举。祖师秘境何等重地,必然非门人弟子不可前往。”
祁熹追欲言又止,宁和轻轻拍了拍她的手,说道:“熹追,我志不在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