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宝珠皱起眉:“这话应该我问你才是,你是谁?在这县衙里做什么?”
那少年愣了好半响,接着忽然从床上蹦下来,拿起一跟枯树木棍指着赵宝珠瞪眼道:“你出去!退后!”
赵宝珠这下是真惊诧了:“你干什么!”他没退后,厉声道:“你可知我是什么人?”
那少年穿着身粗布麻衣,看着十二、二岁的年龄,身量不高却分外很结实,颇有架势地将木棍在面前挥舞,抬高声音道:
“我什么都知道!你一定是官府派来的、要赶我走!我告诉你、我是不会走的!”
赵宝珠看他满脸涨红,一副听不进去话的样子,怕他用树枝子伤到了自己,拧眉道:“我没说要赶你出去,你冷静一点,先把东西放下。”
那少年自是听不进去,见赵宝珠堵在门口没有走得意思,怒喝一声,竟蛮牛似的冲了过来。
这小子!赵宝珠高挑起眉,瞅准时机一把抓住少年的臂膀,脚下往他的后膝一踹,当即把人按在地上制住。
少年’哎呦’了一声,噗通一下跪在地上,两臂都被折在后头,动弹不得了。
赵宝珠哼了一声,呵道:“撒手!”
随即往少年手腕上一按,少年吃痛,立即将木棍扔下了,嘴里吱呀乱叫喊疼。赵宝珠竖起眉毛,呵道:“服不服?”
少年疼得眼泪汪汪,赶忙讨饶道:“我服、我服了!大爷、大爷求您放开我——”
赵宝珠冷哼一声,放开手,将他从地上拉起来。那少年站起来,像是被他打疼了,委委屈屈地抽泣起来,感到赵宝珠在看他,立即低下头用袖子抹脸。
赵宝珠一看,便瞅见他袖子上有好几块补丁,心里便软了软,缓声问:“疼了吧?怎么话也不问一句便打人?”说罢将他上上下下看了一圈,道:“你可是这里之前的下人?”
那少年本来兀自哭得伤心,一听这话动作顿住,惊讶地抬头道:“你……大爷怎么知道?”
赵宝珠笑了笑,道:“随便猜的。你对这地方如此熟悉,穿的也不像是乞丐,便觉着像。”
这少年虽是落魄,但整体还是干净的,身上的衣裳虽是粗布麻衣,却很厚实,也有些样式,不像是流民乞丐随地捡来的衣裳。
那少年惊讶地长大了嘴,没想到这个忽然闯入的陌生人会这样聪明,竟一眼就看穿了他的身份:“我……我是之前伺候县老爷的。”
赵宝珠问:“我听闻县老爷可是两年前就去了,你怎么还在这
儿?”
少年撇了撇嘴,敛下眼道:“其他人都走了,那些黑心肝的拿了我的遣散银子,我没地方去,又没钱,不待在这儿就饿死了!”
赵宝珠闻言了然。看少年的年纪,两年之前更小,但凡遇事定是争不过其他成年下人的。但凡有利可争,便定有仗势欺人之事。
他顿了顿,问:“你叫什么名字?”
少年此时也不哭了,黑而圆的脸上眼睛转了转,警惕地看了他一眼:“还不知老爷是何方神圣?”
闻言赵宝珠勾了勾唇角,小孩儿还挺机灵的,解释道:“我是新上任的县令,你既没地方去,不若就留在这儿继续帮我做事,可好?”
听了这话,少年猛地抬起头,瞪圆了眼睛:“你、你说你是县令?!”
赵宝珠点了点头,挑眉道:“怎么、你不信?”
少年瞪着眼不说话,他是知道有个新县令要来的,几日前还有州府衙门的人来将大门上的锁拿开。他怕被人发现,翻墙出去在外边儿等到官府的人都走了才又从狗洞里钻回来。
但是这人就是新县令?少年很怀疑地盯着赵宝珠,此人看着比他大不了两岁,身材清瘦,面色白净,看着像是个文弱书生。虽然刚才被他一招擒拿手抓得很疼,但少年还是不敢相信这就是新的县令老爷。
赵宝珠见他神情,也懒得费口舌,直接将派职公文、官袍官印记拿出来给他瞧:“现在可信了?”
公文官印这等东西可是做不得假的,少年这才信了他的话,噗通一下子跪到地上将头往地上磕:“阿隆拜见县衙老爷。”
赵宝珠一个没拉住,少年跪倒在地上砰砰砰给他磕了二个响头:“还请老爷宽恕小子有眼无珠之罪。”
“哎呀。”赵宝珠赶忙去将他拉起来:“地上那样脏,快起来。你不认得我,不知者无罪,没什么需要我恕的。”
少年是个皮实的,头磕得那样响,站起来额上却一点儿伤痕都没有,一双眼亮晶晶地望着赵宝珠。主屋中没有烛火,灯光暗淡,赵宝珠便把他拉到主屋中,在堂上坐下,准备好好询问一番:
“你的名字是哪两个字?”
赵宝珠一边儿问,一边儿将包袱中的东西收拾出来。然而许久都为得到回复,他疑惑地偏过头,便见少年正满脸惊异地盯着他,目光凝在他面上,神情有些痴呆。
赵宝珠拧起眉,道:“盯着我看干什么?问你话呢,我脸上有花不成?”
少年这才一个机灵回过神来。方才屋里没有烛火,赵宝珠又背光站着,看不清楚相貌。现今坐在堂上,明亮的烛光往他脸上一照,少年差点儿惊愕地下巴都掉下来。只见这位县令老爷面白如玉,两腮似雪,柳眉如黛,长睫小扇子般掩着双猫儿眼,端的是一副美人儿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