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蕴玉沉默了一会儿,他本来就因为那天的话后悔了好几天,现在谢知津为了他住院,无论出于什么原因他都已经知道了,心软是肯定的。石蕴玉揉了一下发酸的鼻尖,直接说:“我跟你一起去医院吧。”
江浸月在谢知津车里拿上他的手机和后备箱里的备用衣服,开车带着石蕴玉去了医院,他把车开得很稳,有些慢,四十多分钟才到,是上次谢知津带石蕴玉来的医院。
进了住院部大楼,护士认出江浸月后便过来给他们带路,江浸月把手里的东西递给石蕴玉,“我还有个会要开,就不上去了,麻烦你了。”
石蕴玉没追问,接过来就跟护士进了电梯。谢知津的病房在十二楼,从十楼开始,每一层就只有一间病房,里面是个套房的结构,有卫生间和单独的客厅,还有家属休息室,一个小型厨房。
护士把石蕴玉送到门口就离开了,整层楼安静得连有几个人的呼吸声都听得一清二楚,石蕴玉怕谢知津在睡觉,没敲门,轻轻推开进去了。
入门就是客厅,石蕴玉左右看了看,病房在左手边,隐约看得见床上躺着人,他轻手轻脚地走进去,谢知津正平躺在床上输液,闭着眼睛。
石蕴玉把东西都放到旁边的沙发上,然后走到病床边的椅子上坐下了,谢知津没动,睫毛都没抖一下,看来是睡熟了,不过脸色很苍白,嘴唇没有一点血色,两天没见,看着憔悴了很多。
石蕴玉沉默地看着谢知津明显消瘦了的脸,把呼吸都放轻了。他很想告诉自己这是谢知津多管闲事,自己应该生气,应该立刻转身离开。
但石蕴玉没有,他没有生气也没有离开,这也是他第一次不在乎谢知津的擅作主张,他只是有点想哭。
石蕴玉没有对谢知津说过谎,他是真的一直相信谢知津很爱他,但是这种爱就像现在躺在床上的人一样,他不敢碰,不敢抓住,他从小到大拥有过的东西无一列外都如同流沙逝于掌心消失不见,石蕴玉很早就知道,自己永远抓不住任何人,可这次好像是谢知津抓住了他。
这是石蕴玉从两人分手后第一次哭,眼泪安安静静地涌上来,一滴一滴落在谢知津的病号服上,他说不上来为什么哭,大概是因为心疼,比难过还让人想流泪。
谢知津原本就没有做错任何事,石蕴玉心想。
五年前是自己瞒着他,五年后也是,他只是一个什么都不知道的笨蛋,却一直固执地不肯放他走,哪怕被他气得流眼泪,最后都还是站在他身边,说我会改的。
四点的时候有护士敲门,石蕴玉没敢出声,走过去给她开了门,是来拔针的,后面还跟着两个护士,推着一个小车,放下了两份白粥和小菜,还换了一壶新的温水。
护士的动作都有条不紊非常安静,但是几个人在病房里走来走去,谢知津本来就不舒服睡得浅,很快就被吵醒了,护士刚给他拔完针,见他醒了便客气地开口:“谢先生您醒了,您现在可以吃点半流食,但是尽量少吃,可以喝点水。”
石蕴玉听见护士的话,从客厅过去,谢知津没说话,正皱着眉看自己手上的滞留针,石蕴玉走过去他也没注意,以为是护士,直到石蕴玉轻咳了一声,问他:“手疼吗?”
谢知津倏地转头看向石蕴玉,手还举着停在半空,整个人都怔住了。石蕴玉拉过他的手看了看,手背青了一片,这么暖和的房间里谢知津输液的这只手摸起来冰凉。
“我去跟护士要个热水袋给你敷一下,刚才就该给你垫一个的,我给忘了,你等一会啊。”石蕴玉说完就松开了谢知津的手,但这时谢知津已经反应过来了,又抓住了石蕴玉刚放开的手,用的力气不小,手背有些刺痛,谢知津忍不住嘶了一声。
石蕴玉赶紧抓着谢知津的手腕,把他的手轻轻推了下去,“松开,别这么用力,会很疼的。”
“不疼。”谢知津低声说,声音沙哑得厉害,说完撑着床垫半坐了起来,“你怎么来了?”
“我有病。”石蕴玉低声说,莫名觉得有些尴尬,干脆不看他。
“什么病?你又感冒了?”
“你少说两句话吧。”石蕴玉叹了口气,“我在小区门口碰见你哥了,他带我来的。”
“我哥……”谢知津顿了一下,没好气地骂了江浸月几句:“他神经病,成天人模狗样的一堆坏心眼,你别理他。”
石蕴玉点点头,说:“可是他已经告诉我了,晚了。”
“他肯定胡说的,其实这事本来就跟你没关系,方案被驳回你们领导就是想找个人出气,我都看出来了,就是件很小的事,我哥肯定添油加醋跟你说了没用的,你别信他的话。”
谢知津一口气说完这些话有点喘,石蕴玉怕影响他恢复,往他背后塞了两个枕头,按着他的肩膀让他休息,“你别说话了,休息一会儿,要不要喝点水,我去倒。”
石蕴玉去倒了杯温水插上吸管递给谢知津,谢知津慢慢喝了半杯,放回了床头柜上,这时脸上有了点血色,没有那么憔悴了,人也精神了点,他抠着手上贴着的胶布,颇为小心地看着不说话的石蕴玉。
两人沉默地坐了一会儿,石蕴玉把病房里的东西看了个遍,就是不看谢知津,最后谢知津忍不住,又开口了:“你生气了。”
“没有。”石蕴玉摇摇头,“我也讨厌和他们吃饭。”
说完石蕴玉终于看了一眼谢知津,赶在他说话之前又说:“你有没有帮我出气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