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二娘方才还羞涩得紧,看着这一幕,霎时眼尾便红透了,眼泪在?眼眶里直打转,她又低下头去。
默了一会,林柳听见她哽咽带着些?愠怒的声音:“林大人当真如此讨嫌我吗?还是我配不上林大人,林大人心?中已有别?家的女?郎?”
林柳缄口无言,方二娘见状委屈更甚,哭着把手中小?盒摔在?地上,撞开林柳,便袖子?遮了脸,朝来时的方向夺路而去。
陆嫣甜皮鸭吃到?一半,余光扫到?方二娘急急朝小?市外头走,察觉不对,也赶紧追着去了。
林柳脸色也不大好看,叹息一声,转回身要去捡那摔碎的小?盒,却是有人已经捡起递到?他面前了。
原是江满梨。
江满梨见他把盒子?接过,赶紧俯身抱起地上的一大盆冰,却没动,只略略尴尬地咬了咬嘴唇。因为林柳挡住了她的去路。
林柳这时才发?现二人方才一直堵在?一家饮子?铺门前,这铺子?自从入夏,也兼卖冰,正是竹娘周大山他们家。
在?江满梨手中不大的小?盒被林柳大手整个覆住,手擒着盒子?垂下去,往身后?藏了藏,林柳有心?解释几句,却又不知从何说起,最?终将?身侧开。
江满梨道了谢,却也不大自在?。虽是无意,但看也看了、听也听了,总合该说点什么。江满梨不是那口拙的人,却不知怎地,此时挤来挤去,挤不出几个零星的话头。
最?后?忽而想到?说林方两家近日便要提亲,道:“恭喜郎君了。”
却是这一句莫名其妙的话,好似让林柳终于崩断了那根弦,林柳叹息一般笑了,脸颊上的酒窝浅浅地牵起来,道:“江小?娘子?今日怎没戴梨花?”
他作个摸摸发?顶的模样。
江满梨一手包住冰盆,一手也往自个头上探去,笑着道:“这个啊,嗨,断了。”
林柳笑笑,没再说话。他今日又是着的月白儒袍,戴素玉冠,人很?清朗,又有了江满梨初次见他的那副干净男大生般的模样,只是脸上忧愁得紧。
终究还是些?初识人间滋味的少男少女?啊……江满梨在?心?里叹息一声。
抱着盆走过他身边,走出去一步,又转过身来,与林柳道:“少卿大人恕我冒昧。人活一辈子?,贵在?有张嘴。方小?娘子?尚能开口与少卿大人表明心?迹,少卿大人若心?中有话,又何妨直说呢?”
“大人不说出来,怎知他人不能理解?我看方小?娘子?是个明事理之人,她气的,不过是大人只拿冷脸对她,丝毫不将?真话讲给她听而已。”
-有了长喜楼那边每日五十只的订单,江满梨把肉贩这边的生鸭价钱压低,利润也上涨了些?。甜皮鸭售得稳妥,买铺子?的事儿做起来,心?里也踏实许多。
郭家阿婆找人拟好了文书,江满梨抽一天空跟着去坊正、县衙、街道司几处衙门办完全部手续,拿了铺子?的契书,又在?一年为期交清欠款的契约上按了手印画了押,铺子?就算过户过来了。
郭家阿婆儿子?催得紧,今日赶马车来接了便要走,明年再由她儿子?来拿其余的款子?,以后?见不见得到?就不好说了。
相处了好几日,江满梨心?里略有点不舍,拉着阿婆交待她最?后?一样“果儿捞”的做法。
“酪浆不能直接用,一定要加白糖、蜂蜜、麦芽糖三种,放低温处发?酵一晚,第二日拿出。”
“果子?不能切太小?,稍大块更好吃。”“白色的酸酪浆要想不被果子?染了色,就不能选李子?这种容易脱色的。”
又提到?昨前日教?过的,用酪浆制酪酥,再以酪酥加牛乳、糖、果料制“牛乳果儿冰糕”的铆窍。
“酪酥与牛乳的量一定不能错,否则酥多了过于油,乳多了过于脆,俱不好吃。”
“若是没有冰窖,就在?冰里加盐来降温,分少量多次做,也可将?冰糕冻成型。”
郭阿婆捧着碗果儿捞坐在?铺里灶边矮凳上,眼睛笑得眯起来。白桃又脆又软,滑不溜几地从酸甜的酪浆里舀起来,哧溜一下吃进口中,除却本就甜丝丝的桃儿,还有发?酵过的酸酪浆的独特滋味,像果子?又像乳饮,说不甚清楚,总之爽口又开胃。
与江满梨笑道:“行了行了,小?娘子?家,啰嗉得很?。我老太婆都记住了,你?且放心?,日后?要是听说南边开了大冰雪饮子?铺,像长喜楼那样大的,连官家南巡都需得去吃,不用想,定是老太婆我发?达了。”
等到?郭家的马车走远,铺子?里便只剩下江满梨、藤丫、霍书三人。
藤丫与霍书心?急,已经拿板车拉了些?日常摆摊儿要用的物什过来,扫出了后?院儿那间小?棚屋,把东西?往里放。
江满梨独自在?铺子?里信步走,一方面高兴,虽然?还欠着半数的款子?,但高低是有间自己的铺子?了,再不用拉着板车来来回回地跑。
另一方面,也有一点担忧,毕竟她这次是把全部家底儿掏了个精光,还欠下二百贯巨债。搬家暂时就不能想了,接下来的每一步,也得小?心?翼翼走,千万不能出什么岔子?。
藤丫看出她心?事,过来宽慰:“小?娘子?莫怕,咱有了铺子?,做吃食也方便许多,一人一个灶头地干,很?快便把欠的钱赚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