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脑空空的什么都不想,骑着自行车走在街道的缓坡上。植木不敢骑太快,有年头的小镇基础设施不太好,路灯很多都不够亮,而且巷子太多,不知道什么时候会突然出现一个人,再撞到引发事故。
也幸好植木的速度不快,耳边的风声没有遮掩一切声音,因此他听到了小巷深处传来的杂音,似乎是咒骂,中间还夹杂着一丝啜泣和求饶。植木停下车子在原地转了两圈,听着有个声音耳熟,他十分震惊,才总算停了自行车,打开手机摄像头进去了。
走近才听清楚,居然是梅泽平一的声音。
几个不良少年围在平一身边,平一躲在墙角瑟瑟发抖,双手还用力地抱着书包。他的上衣和裤子都被解开,露着部分皮肤。那几个流氓拽起他的书包远远扔在一边,平一和他们互相撕扯,又被他们搂抱住身体和肩膀。
植木认为自己也打不过他们,原地寻觅片刻居然摸到一个肮脏的球棒,他心里有了底,忍着嫌弃壮着胆子凑过去喝道:“住手!”
在场所有人登时愣住,植木又举着起球棒大声喊道:“我已经录像,再不走我报警了!”
几个小流氓用方言骂了几句,踹了一脚平一才跑。
植木松口气,生怕他们再找过来也没敢关闭手机摄像。平一那边如梦初醒,手忙脚乱站起来把衬衣和裤子都穿上,然后跑过去捡起书包护住胸口,明显还是防御性的姿势。
“植木老师……”他喘着大气,胸口剧烈起伏,马上要哭出来的样子。
植木跑过去上上下下查看他身体:“你没事吧,他们有没有打你?不对,咱们现在应该去医院检查一下,你不能走我就叫救护车。”
说着他就要打急救电话,还没伸手进口袋就被平一拦住,平一弓着身体拼命摇头:“植木老师,别打电话,他们只是、他们只是抢了我的钱……我没事的,不要让别人知道,请不要让别人知道。”
“那你的伤……”植木皱着眉头,盯着平一脸颊的擦伤和淤青。
平一摇头,眼泪顺着脸颊流下来:“没关系的,植木老师,请您一定不要告诉任何人。”
这种要求植木实在没法答应,可在这里僵着也不对,只好糊弄过去:“好好好,咱们先回去吧,这里不能久留,会被其他人发现的。”
惊魂未定的平一没有松开植木的手臂,植木也不好甩开,其实根本也甩不开,两个人一前一后出了巷子。在昏暗的路灯下,植木才发现平一走路姿势有点瘸,就示意他坐上自行车后座,自己载着他回家。
骑车的速度更慢了,植木发觉有热意的重量逐渐靠在自己后背上,不多时,后背的衣服就湿了。
把平一送到他家门口,平一原地转圈,站在门前久久不进去,植木见里面漆黑一片,料想是平一现在家里没人,所以他也不敢独自过夜。
植木不说话,幸好他极有耐心,扶着自行车停在院门外,就等着平一自己开口。
果然,平一抱着书包不停揉捏,半晌才吞吞吐吐地问:“我家没人,我能去您家吗?植木老师。”
“可以,我家也没人。”植木温和地回答。
从衣柜里掏出一套崭新的睡衣——植木颇为庆幸平一只比自己高几公分,能穿下自己的衣服。把睡衣塞进平一的手里——并没有碰到他,植木抬手一指角落的门:“不能在这里装雕像,无论是不是想说话,又无论有什么话想说,都先进去洗个澡,温水能让你平静。”
植木声音不大,平一却被吓得一愣,立刻扔了书包跑进浴室,好像自己满身都是肮脏污垢。
望着被关闭的浴室门,植木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关闭摄像打开录音。这种事,自己该如何处理呢?想到平一被扯开的衣服,事情哪里只是小混混抢钱这么简单。可传出去又是一件麻烦事,且不说小混混根本不会受到惩罚,平一作为一个毕业季的学生,对他产生的影响也是根本无法想象的。
浴室里哗哗啦啦的,水声开得很大,植木怕平一想不开上吊自尽,就去浴室敲门:“梅泽同学,你还好吗?”
“没事的,植木老师。”许久之后,平一闷闷的声音传来,像泡在水里说的话。
植木放下心:“赶快出来吧,浴缸能加温也会着凉的。”
又过了足足十五分钟,平一穿着睡衣出来,他始终低着头,双手手指绞在一起,身体微微发抖,仍然是紧张恐惧的状态。
植木从冰箱里掏出一堆速食,原来冰箱里有很多吃的,只是他只记得泡面。趁着平一洗澡的时候,他烧了热水准备了食物,让平一吃点宵夜好安静一下。
于是两个人对着茶几坐在地毯上,茶几上摆满了各种食物零食,植木让平一先吃,自己则掏出笔记本电脑继续周一的工作——今天的棒球赛算是泡汤了。平一只管抱着茶水喝,桌上的东西一样没动,他现在吃什么都倒胃口,脑海里始终回忆着过去的许多不愉快的事情。而这边,植木工作之中也时刻注意着平一的情绪,见他情绪逐渐稳定下来才放心。植木认为这种事是麻烦,可职责和本心让他不能不管,工作大抵就是这般,要么是重复要么是麻烦,看似天天同样,实则从来不同。
平一不敢抬头,时不时看看植木,显然不是只观察植木在做什么。
植木发觉平一滚烫的视线落在自己脸上,他忍不住叹口气:“你终究不算我的学生,这件事我会告诉你的老师,让他们来处理。”
平一放下水杯,跪坐在植木面前不住恳求:“植木老师,求您不要告诉其他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