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国公、一个诰命、一个世子,在吝啬的皇帝手上已算大方。
可在皇帝眼里这么几个轻飘飘的爵位,就能抵晏家六条人命、抵战死的十万将士,晏铮紧握的指尖,已不觉陷入掌心……
“皇上,晏家,冤枉。”
他启唇只吐出这六字,字字千钧。
皇帝面色也变得难看起来。
他何尝不知冤枉,可平靖侯不能死,否则太后娘家绝后,她老人家会发疯的!
因此皇帝递了个眼神给顾相,顾相也不能再装死,只好道:“安宁侯,皇上知道晏家冤枉,也知道您心里的委屈,可这大错已经铸成,人总是要往前的……您若是觉着几个爵位不够,大可向皇上提一提您想要的,是吧?”
皇帝闻言瞪了眼顾相,这不是叫他狮子大开口吗?
顾相也无奈,天家犯下这等大错,还要遮掩,那不只能求着对方先开条件吗?
君臣之间的互动晏铮并没有错过。
他恍惚立于殿上,心中那股荒谬的感觉愈发严重。
何时起,公理、人命,都是可以交易的了?
“皇上,罪臣只求一事。”
他淡淡拱袖,清淡眉目霎时间霜寒雪冷:“平靖侯必须死!”
皇帝大怒:“晏铮!朕说的话你一句都没听进去吗?”
晏铮维持着拱袖姿势一动不动。
“好、好!真以为朕不敢动你吗?你家老太君前几日还要逐你出门,你就不怕朕给她一道旨意,让你连这晏都姓不成?”
天子震怒,顾相平靖侯等人纷纷跪倒。
唯有晏铮安坐于轮椅之上:“皇上若执意如此,臣甘领君恩。”
哗啦——
御书案上的奏折被尽数扫落。
尹顺慌忙道:“皇上息怒,安宁侯想来也是没绕过弯儿来,稍后定会明白您的心意!”
“明白?朕看是你没明白!这晏三口口声声,就是要平靖侯给他偿命!”皇帝说完,又扭头看向晏铮,“朕倒是好奇,你父兄不顾陷阱执意追击,即便没泄那城防图,他们也是死路一条!你不去找南蛮人报仇,为何就盯上平靖侯了?”
晏铮平静抬头:“因为,他害死了臣的大哥。”
其他人的仇,都可以后面报。
唯独晏荀,他从函谷关爬出来的那天起就发过誓,一刻不等,必拿人头祭他!
皇帝说不出话来,为兄报仇本也在情理当中。
可恨这平靖侯,为什么非在两军交战时生事,弄得他现在骑虎难下!
平靖侯看出天子的犹豫,砰砰磕头:“皇上!您莫听那安宁侯胡说,臣根本没派人去偷城防图,都是他诬陷臣!”
皇帝犹豫。
若实在不行,也只能依着平靖侯的话说了……
就在这时,殿外值官慌慌张张跑进来:“启禀皇上!荣太傅、楚国公还有一干大臣都在殿外跪着,要求见皇上!”
皇帝一惊:“连太傅也……”
那值官又道:“荣太傅还说,今次求见是为晏家之事,此乃国家大事,求皇上以江山社稷为重,否则他们便长跪不起!”
这话一出,无论皇帝再有什么考量也不可能推拒了。
可笑平靖侯还以为荣太傅是来帮他的,高呼:“是啊皇上,求您恩准他们上殿吧!”
皇帝连瞪他的力气都没了,挥挥手。
只见以荣太傅、楚国公为首,浩浩荡荡的朝臣队伍分两列而入。
众臣跪拜后,荣太傅手持笏板,当先站了出来:“皇上!老臣听闻安宁侯上殿,敢问他一介戴罪之身,是否洗清了罪责,为何能立足这奉天殿上?”
皇帝语塞,平靖侯抢道:“当然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