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全肆意享受着策马奔腾的快意滋味,眼瞧着快到家了,前方路口忽然蹿出来一辆马车。他的马儿受了惊吓嘶鸣着高高抬起前蹄,要不是他攥缰绳攥得紧,恐怕早从马背上跌下去了。
在宫里当着差,察言观色是宋全的拿手本事。他将身下之马控制住后,并没有立刻发怒,而是先扫了眼因为与他相撞此刻正歪停在路边的马车。虽说他真正惹不起的豪贵没有几位,可要是某位贵人的车马撞了他,比起多结个仇家,他当然更情愿借此机会卖对方个好。
等他看清那马车寒酸的样子后,本来暂时压抑着的怒火就腾地升了起来。
“大胆!你知不知道驱马的规矩?又知不知道爷爷我是谁?”宋全翻身下马,大步朝马车走去,扬起鞭子便抽向马车夫道:“爷爷要是有个好歹,你们死千百次也不够填命的!王八蛋!车里的,赶紧下来!赔个千八百两的,爷爷就放过你这回。”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不过都不敢靠近,只敢远远地躲在一旁看,同时为车里的人捏了把汗。听扬鞭之人的口气,仿佛是个很不好惹的大人物啊!
鄂颜掀开帘子,巧笑嫣然地望向宋全道:“你方才说,你是本宫的爷爷?那你是今上的什么来着?”
宋全脸都吓白了,瞪大眼睛不敢相信眼前这辆寒酸不堪的马车中所坐的人是谁。
他扑通跪下,哆哆嗦嗦地道:“颜……颜……颜二公主。奴才不是……不是那个意思。”借他一万个胆子他也不敢做公主殿下的爷爷皇上的爹啊!
围观的路人见原本嚣张无比的男人突然冲车中女子跪下了,又称车中女子为“颜二公主”,都明白过来是怎么回事了。不过大央礼制,百姓见了贵族车舆只需避让,无需行礼,他们于是起了点小骚动的仍旧远远地看着戏。
颜二公主——那可是当今圣上最宠爱的公主。坊间传言,颜二公主在宫中嚣张跋扈娇纵任性,连皇后娘娘也不放在眼里的。还有传言说,平安伯府上的世子爷因为在宴席上缠着颜二公主想多说两句话,竟被烦不胜烦的颜二公主一巴掌扇得在床上躺了好些日子。
颜二公主一个小女子,哪能真的一巴掌将人扇成那样?估计世子爷是觉得丢了大脸,寻个由头避着不愿见人罢了。啧啧啧……方才还忧心车中之人的人们,转眼便同情起了抖似筛糠地跪在马车之前的宋全。
怎么说也是一条人命呐!估计今日这长街上誓必要见血咯。
“哪里来的狂妄之徒!冲撞了本宫倒也罢了,竟然胆敢当街辱骂圣上自称太上皇。”鄂颜仿佛没有认出来宋全似的,厉声吩咐道:“来人呐!给本宫将这狂徒当街杖毙!”
宋全觉得冤枉死了!他又不知道车里坐的是颜二公主,不过是骂了几句人人都说过的粗话,怎么就当街辱骂圣上自称太上皇了?
再说了,颜二公主平日里不管在宫里宫外都奢侈招摇得不得了,他哪里知道公主殿下会屈尊降贵地坐在这么辆小破车里。完了!宋全后知后觉地意识到,自己怕是钻了颜二公主所下的套了。
前方就是拐角,今日又是月中,众所周知的他归家探亲的日子。只怕颜二公主已经在此恭候他多时了,方才那一撞是无论如何都会发生的。他向来只敬衣冠不敬人,颜二公主或许也是吃准了这个,才特地坐的寻常马车。其实不管他被撞之后是狂傲无礼还是小心赔罪,恐怕颜二公主都不会放过他,只是眼下这种局势对颜二公主要有利许多许多。
都是他这张惹祸的贱嘴啊!
宋全想要告饶,想说自己是贵妃娘娘身边的管事太监,公主殿下即便要杀他也该先知会贵妃娘娘一声。可惜他满腹的话一个字都没能说出来,就被不知从哪里钻出来的宫卫拿臭巾子堵住了嘴。
杖起杖落,宋全很快便没了声息。
鄂颜挥手示意宫卫们停手。她可没真的打算将人打死,这人留着还有用呢!
她在金儿等人的搀扶下步下马车,走到只剩半口气的宋全面前,居高临下地道:“本宫念你不过是一时逞口舌之快,饶你一条狗命。往后胆敢再犯,对圣上大不敬,本宫定教你将慎刑司的刑具都尝个遍。”
开花的屁股看着着实不雅观,也太过血腥。宫卫见公主殿下过来了,贴心地将人翻了个面。
“哟~这不是贵妃娘娘跟前的宋公公么?”鄂颜一脸惊讶,仿佛才认出宋全来似的。而“贵妃娘娘”四个字,她向着围观人群的方向说得格外大声格外清晰。“既然是贵妃娘娘的人,理应由贵妃娘娘发落才是,本宫倒是冒失了。来人呐,将宋公公带上一起回宫吧!”
鄂颜吩咐人将奄奄一息的宋全扔到随行的车里,自个儿搭着金儿的胳膊进了方才所乘的马车。
“公主,咱们不去玉颜山庄了吗?”金儿方才听公主殿下说带上宋全一起回宫云云,一时间拿不准公主殿下的真实想法。
“去啊。”鄂颜拿出随身小镜照了照,见妆容完好心情不赖地戳了下金儿的脑瓜道:“笨死你算了。本宫怎么可能真的带宋全回宫?先把人扔去医馆治着吧,不用伺候得多精细,留口气儿就行。”
“是奴婢愚笨了。”金儿摸着自个儿的脑瓜哈哈地笑。
到了玉颜山庄,鄂颜见率众出来迎驾的人是苏白身边的瞎眼婆子,便生出种不好的预感。
“天师不在吗?”鄂颜觉得等苏白回来知道自己错过了什么,恐怕要懊悔不已了。
蓊娘垂下头,毕恭毕敬地道:“回公主殿下,小姐一早便出门游玩去了,恐怕天见黑了才会回来。倘若公主殿下有什么事,可以吩咐老奴转告与小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