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多虑了。”鄂颜安抚地拍了拍王贵妃放在茶几上的拳头,嫣然一笑道:“本宫既不是冲着宋公公去的,也不是冲着娘娘您来的。本宫是觉得啊,天下之母的位置该换个慈和心善的人坐坐了,贵妃娘娘您觉得呢?”
“哼。”王贵妃冷笑着瞥了鄂颜一眼:“好一个一箭双雕。想让我去跟皇后斗个两败俱伤?鄂颜呐,本宫在王府跟人斗的时候你连个奶娃娃都不是呢,跟本宫耍这种心眼你还嫩了点。”她手里确实有足够皇后死八百次的把柄,可皇后手里也有足够她死一千次的把柄。她与皇后从王府到皇宫小几十年了,既明争暗斗过,也强强联手过,手里都攥着数不清的对方的把柄。
说句不好听的,这世界上最了解她俩的人,恐怕就是她们彼此了。
“这可不是耍心眼。娘娘不拉皇后下水,那您就是一个人有事。要是拉皇后下水,也许是你们两个人一起有事,也许是皇后一个人有事。毕竟我不说你不说,谁又知道皇后那些糟心事是谁抖落出去的呢?纵使皇后怀疑到您身上,到时她已失势,您要堵住一个废后的嘴还不简单吗?互咬这种事,比的就是谁先占得先机。当然娘娘必定信不过我,不过您也没得选。要么您一个人带着整个王家去死,要么拉皇后全族去死,并且为自个儿及女儿和母家赌出一线生机。这是个大决定,我给您半柱香的时间考虑,半柱香后我可就要去勤政殿面圣了。”鄂颜笑意渐深。
她所设的陷阱,都是看似有得选,实则没得选的。称之为阳谋都不为过,被人识破用意根本没有关系,反正到最后面对火坑无论对方想不想跳都得给她跳。能轻易破她局的,苏白真的还是头一个。
王贵妃猪肝色的脸在听到鄂颜威胁的话的瞬间,不仅没有从鲜猪肝变成腊猪肝,反倒平静了许多。鄂颜方才说,要么她一个人带着整个王家去死,要么拉皇后全族去死?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王贵妃忽然发癫似地捶着茶几狂笑起来,笑得眼泪都出来了。
她差点被鄂颜这妮子诈了。怪只怪她冷不丁地慌了神,要不是鄂颜那句威胁的话太过骇人,她都不会这么快回过神来--宋全是在她进宫后才开始伺候她的,统共三四年的功夫,得她看重更是最近一两年才有的事。
她确实干过一些被皇上知道了恐怕会波及母家的事,可那是在王府她地位还不怎么稳固的时候。进宫这几年她算是规矩的,便是做了几件不体面的事,也不至于连累王氏全族受难啊!再者说,那宋全还有个视若珍宝的儿子在,便是真被鄂颜拷打得吃不住了,也必然不敢把真正对她有损的事交待出来。
阉人同寻常男人不一样,寻常男人没了个一子半女的还能再生,阉人去势前的骨肉要是没了,那可就是彻彻底底永永远远的没了。比起宋全交待出去的那点小事,跟皇后斗才是真的找死。
王贵妃笑了好一阵子,等情绪平稳些了才气定神闲地站起身蔑视着鄂颜道:“公主要去勤政殿便快些去吧,再晚皇上该要午憩了。”
“娘娘可得考虑清楚!”鄂颜难掩惊讶地瞪大了眼,双手紧张不安地握着椅子扶手。
“啧啧啧。”王贵妃对鄂颜沉不住气的反应嫌弃地摇了摇头:“本宫方才说什么?你个黄毛丫头跟本宫斗还太嫩了点。抓个太监就想挟持本宫当枪使?要真这么容易啊,本宫早就是皇后了。对了,趁早把宋全给本宫放回来,你留着他没什么用本宫却还用得上呢。”她拿帕子擦了擦鼻尖先前因为紧张冒出来的汗,大摇大摆地从正殿走了出去。
王贵妃走远后,金儿快步跑了进来。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鄂颜一改方才慌乱的模样,平静地点点头道:“可以进行下一步了。”
夜已深了,这两日昼夜颠倒的鄂颜还没睡,就坐在大殿门外的阶梯上,望着园子里的花草发着呆。
“公主殿下。”金儿拿了两个驱赶蚊虫的香炉在门外放下,走到矮鄂颜一节的阶梯上侧坐下道:“您还不想睡吗?”
“嗯。”鄂颜看了眼金儿,没什么力气地道:“你去睡吧。本宫有她们几个守夜的伺候就行了。”
“奴婢不困。”金儿刚说完这话,睡意就跟刻意打她脸似的席卷而来,迫使她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鄂颜轻轻扯了下嘴角:“去睡吧。这是本宫的旨意。”
一夜过去,金儿已经睡了又起了,鄂颜还像昨夜一样坐在阶梯上,连位置都没怎么变过。无限好文,尽在文学城
金儿开口想劝公主殿下多少去睡会儿,没等她开口鄂颜先说话了:“宫外来了消息立即报与本宫,拖了这些年了,也是时候结束了。”
“是。”金儿见自家公主自昨夜起状态就不太对,也不敢胡乱说话,只得小心伺候着。
鄂颜没用膳,敷衍地就着茶水吃了半个点心就去了闲雨亭坐着。这一坐又是大半日,金儿实在看不下去自作主张传了午膳到闲雨亭,鄂颜只动了两筷子便吩咐宫人们撤下了。
外面天气晴好艳阳高照,唯有闲雨亭永永远远地垂着清凉的雨帘。
“金儿,你觉得闲雨亭什么时候最妙?”鄂颜忽然问道。
金儿最擅察言观色,知道此刻闭口不言才是最稳妥的选择。
鄂颜也不是真的指着她回答,见金儿闷声不语,便苦涩地笑了笑,语气惆怅地道:“本宫觉得雨天的时候最妙,与周围浑然一体,不似现在这样怪异。可惜啊,宫中这样的怪异之景何其多,好好的女儿家非得关起来,离都城远些的恐怕这辈子连亲生父母的面都再难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