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那个药人,早就死了。”霍承阳背过身去负手而立:“你们昨日里抓到的便是一个傀儡。她今日在堂上忽然暴起,撞柱而亡。”
“顾衍,青青是想偿她母亲的债,因为她母亲动用禁术,才又将傀教禁术挖出来。被有心之人留意,最后连累了风家、傅家。当年青青是撞煞不错,也确是往南方庄子休养。但好了之后便前往各处行商行侠,我都知道。但我不愿去阻止她。”
“她受伤,我知道。”霍承阳说着声音颤抖起来:“她初入江湖时,身边只有十一。她为了救沧州百姓,带着十一前往黑云寨救下数十百姓,也是那一次,受重伤。那时,我的人晚到了一步。”
“她什么都不愿说,也不喊痛。”
霍承阳猛然走到窗边,推开窗急促地呼吸。
“顾衍。我不是一个好父亲。”
“青青这孩子性子倔,自小也有主意。她不想我管她,那我便把她放了。我同样不想折断她的羽翼,我想她活得自由自在,带着长安那一份一起活下去。”
霍承阳的手抓着窗沿,抓得手背的青筋鼓起。
“可是她身上的余毒,你也看到,连医老都束手无策。我霍承阳只有她这一个女儿,可是我能怎么办?我与我父亲只能将最好的都给她。清风也是如此,他是我看着长大的,是风家庄唯一剩下的血脉,是长安拿命救回来的。长安知道,风家庄覆灭虽不全在她,但她始终迈不过心里那道坎。而傅氏……”
“被有心之人连带着风家的仇敌合围。谁又对不起谁?”
“清风觉得自己的到来害了傅氏,长安觉得是自己连累了风家。”
“青青有能耐,在江湖之中风生水起,建立十三楼,她把前尘往事都查了个遍。她担着很多事,把很多东西都埋在心里。”
霍承阳似是慢慢平复下来,他转过身来,紧紧盯着顾衍。
“顾衍,你好好待她。”
大理寺卿霍承阳,于朝堂之上公正敢言,向来喜怒不形于色。
可此时,他只是一个父亲。
顾衍看着他,想起青青曾在那马车里骄傲地同他说她爹坐镇大理寺破冤案无数,为冤者申冤。
“顾衍。她不想让我愧疚,她总说爷爷和爹都好。”
“可是我一点都不好。她出生前,我还想过不要她。我那时想着,长安体内蛊毒除不净,这个孩子生下来必然会带着余毒。因为她身体里,流淌的是长安的血。”
近冬日的夜里,风很凉。一阵阵吹进来,吹得人身心发寒。
顾衍垂下眼看着自己手中被印信硌出的痕迹:“不。你只是不愿看到自己的孩子被病痛所累。”
霍承阳一愣,却见顾衍抬起头来。
“青青她跟我说,她也自当为民请命。”
顾衍看着他笑笑:“霍大人,我知我顾衍在你们眼里是忘恩负义顾狗贼。但好歹看事看人是对的。”
“你说青青是为偿债,实则她本心也是如此。她心有大爱,有那大无畏。她向来无畏无惧,有时连我都要叹一句她这般女子。”
“实则是家风如此。你说傅夫人有愧,但傅夫人同样是被人所害。人人都自私,你又怎知那个药人是不是心甘情愿呢?”
霍承阳这才想起。
曾经那个药人,被长安捡回来时已是明事理的年纪了。长安予了她名姓霍无双,也从未苛待过她,放她与青青同吃同住,那时,两个小孩子日日都笑闹在一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