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把夺过胸针,这是十九送的,丑丑的,可因为是他给的,自己再不喜欢,也还是欢欢喜喜别在衣领上,如果不是雷准道破玄机,大概自己会一直戴着它,舍不得摘下来。惊蛰绝望地闭上眼睛,踉跄地后退,那些不愿多想的疑点,全部涌上心头。
他转过身,向着家的方向跑去。
跨年夜…
十九坐在沙发上,门口传来大力摔门的声音,惊蛰一阵风般掠进来,喘着粗气站在自己面前。
“在哪里?”惊蛰问。
那人一脸平静,走到电视旁边,跪在地上,伸直手臂摸索了一会儿,一个小小的黑色纽扣一样的东西被扔在茶几上。他看了看惊蛰,走到卧室,惊蛰跟过去,床头柜内侧,也有这样一个小小的东西。十九捏在手里,转身看着惊蛰。惊蛰伸出手,他就把两个窃听器放在惊蛰手心,神色竟然还是平静的。
惊蛰怒极反笑,挑眉问:“就这么两个?不对吧。”
十九却只是看着他。
惊蛰手心向下,两个黑纽扣掉在地上,弹了两下,弹到十九脚边。惊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高高举起手,用力向下一掼。手机摔在地上,应声碎成几块。惊蛰拿脚拨弄几下,不无讽刺:“这里面,也有个零件吧。”
他转身走回客厅,在沙发上坐下,深吸一口气:“有什么瞒着我的,都告诉我。”
十九不说话,走到他对面,坐下,一双眼睛没有愧疚,反而平静。惊蛰一口一口喘着粗气,重复了一遍:“难道你就只瞒着我装了窃听器么?”
“那件事,你的确梦里哭过喊过,可我知道经过,是因为一种药剂。”十九说,“那种药,你吃了之后,就像睡着了一样,但是耳朵还能听得到,嘴巴还能说话,脑子还能思考。我问你什么,你都能回答,并且,都是真话。”
“你什么时候给我下药的?”
“住院时候,你还没醒来,我加进点滴里的。”
“从那天开始,你就一直在监视我?装窃听器,算计我?”惊蛰失笑,“十九,你真是长大了,出息了,骗人都骗得这么完美。”
“惊蛰,是你先骗了我。”十九的眼睛里闪动一池水光,深不见底,“你对我说的话,都是假的。”
惊蛰不解地看着他。多可笑,他算计我,倒成了我的错。
“你说喜欢我,以后再也不见雷准,可是雷准一个电话,你就不顾一切。”十九抬起头,近乎逼问,“他比我重要么,你竟然不惜骗我,也要去见他。”
惊蛰心烦意乱:“你跟他,根本是两回事,不能拿来比较!”
“惊蛰,我爱你,你对我说的话,我全都信。可我一点也没想到,你会骗我。”十九生平第一次,明白了苦笑的滋味,“你为什么骗我?我在努力学习,更像一个人,也在努力赚更多钱,让你过得舒心。如果你不喜欢我,不愿意等我,可以对我说实话,为什么骗我?”
惊蛰无言以对,良久,低声道:“我没有骗你,我心里头,真的喜欢你,跟你在一起,也很高兴。你不用赚很多钱,你现在这样,我就已经很高兴,很喜欢。我下过很多次决心,那个时候,说的都是真话,我只是没想到……”
不必他再说下去了,十九是聪明的孩子。惊蛰没想到的,是自己投入了那么多的感情,收回的时候,比付出更加困难。他只是没想到,惯性是这么难摆脱的一件事。点餐的时候,要反复提醒自己,才能不对那个人喜欢的菜多看几眼;走过熟悉的街,要反复甩头才能甩脱那些忽然涌上来的并肩同行的记忆;每次遇到危险遇到困难,下意识就拨通他的电话。
“十九,”惊蛰低下头,牙齿微微颤抖,“大概,是你爱错了人。”
惊蛰探出身子,关上窗,明天是新年,一年里的最后一天,距离十九那日摔门而出,已经过了一个周。
圣诞节是一个人过的,大概新年也要一个人吧。
十九走得匆忙,衣服都留在家里,这几天穿的什么呢?惊蛰窝在地毯上翻着一本过期杂志,心神不定地想,该不会都买的新衣服吧,好歹攒点钱啊。再说,内裤都不带走,难道那东西也要现买么?真是败家又没节操。
他在地毯上打一个滚,没出息地抓起手机。那天晚上想来想去,还是在一堆残骸里找出手机卡,第二天就去买了个新手机换上,一天二十四小时开机,要等的电话没打来,却接到售楼短信若干。圣诞节那天自己做了一桌大餐,无论如何抹不下面子给人打电话,眼看着要过十二点,再三鼓足勇气,拨号。
熟悉的号码成了空号。
难为他为了避开自己,连这招都使出来。
要是那天,不要自暴自弃地说那句话,多解释解释就好了。惊蛰一边后悔,一边却意识清醒。再倒回去一百次,他也还是会说一样的话。第二天情绪低落,在街上游荡,看哪对情侣都像在对自己示威,一怒之下到商场疯狂购物,三千块一条的领带一买买俩,也不管自己平时根本不穿西装,拎着包装就走。
刚拐出柜台,迎面却碰到温林。
他不修边幅,形色潦倒,最忌讳遇见熟人。温林近来愈发温文,见到他主动打招呼的同时,表达了一下对他这副模样的体贴和慰问。跟他一同来的正是那日的阳光医师,礼貌地点点头之后,也饶有兴趣地盯着他。
惊蛰被盯得发毛,耸耸肩说:“我失恋了,没心思打扮。”
温林根本不当真话,玩笑道:“十九终于把你甩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