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蛰在酒吧坐了一会儿,就起身告辞。十九并没有电话打来,他买了新手机换了新号码,打算与过去一刀两断。算是最后一次努力,做个守法良民,远离算不得光彩的过去,和那个耗尽他第一次感情的人。
酒吧出门走十五分钟才是公交站牌,下午三点正是阳光和煦,惊蛰放慢脚步,仰头感受着充足日光。他体寒,冬天非常难熬,四肢冰凉是常态,偏偏还不喜欢穿得像只熊。阳光充沛几乎算得上恩赐。
双手插进口袋,本想惬意地再走几步,光天化日之下竟被人捂住嘴拉进一旁的小巷。惊蛰用力扒着那个人的手,却怎么也扒不下来,那人手上一股汽油味,惊蛰飞快分析这人大概是冲着自己口袋里刚领回来的热乎乎的钱来的。
他稍稍安心,四肢却还是僵硬着,那人松开手,手臂下移,竟然是一个拥抱的姿势。他深吸一口气,商量道:“你……你要多少钱我都可以给你。”
那个人许久不说话,惊蛰心里发毛,又问了一遍,那人这才出声:“惊蛰,我说过我会回来找你,我来了。”
惊蛰的后背一下子挺直了。
那晚所有的屈辱恐怖全部涌上心来,被撕裂身体的痛楚,被填满口腔的难堪,还有随之而来那些无法成眠的夜晚,那些一身冷汗醒来的凌晨,那些强压下去却还是折磨得自己不得安生的恐惧。
他们还是回来了。
察觉到惊蛰在发抖,黄毛放软了语气:“我到酒吧来找过你几次,他们说你不做了。惊蛰,我可以养你,跟我吧,我会让你过好日子。”
“你……你给我滚……不然,我报警!”惊蛰咬牙切齿。
“报警吧,告我强暴?我会判几年呢?出来了我还是会来找你,惊蛰,我爱你。”黄毛吻了一下惊蛰的左耳。
“你放屁!”这个吻叫惊蛰彻底爆发,“你这个变态给我滚!我只要想想你的样子就会恶心得想吐!”
“你还记得我的样子?”黄毛喜出望外,“我还以为那天灯光昏暗,你再见到我就会不认识我。惊蛰,你看,你对我并不是没有感觉,跟我在一起吧,你想要的,我都会给你。”
“我想要你死!”惊蛰拼命想转过身击打他,“我每一天都巴不得你不得好死!你,还有另两个人,都不得好死!”
黄毛把他搂得更紧,声音里带了点痛:“不行,只有这点,不行……死了,我怎么跟你一生一世?”
“你有病!”惊蛰渐渐冷静下来,“我看你,根本就是神经病!”
黄毛微微笑了一下:“我在这里等了你好几天,每天都等,从早晨等到晚上,终于等到你。你现在怎么说我都好,反正你在我怀里,是我的了。”
他扳过惊蛰的身子,深情地望着惊蛰,作势便要吻下去。惊蛰偏着头要躲,却被正过脸,惊蛰咬紧牙,绝望地闭上眼睛。嘴唇与嘴唇还差三厘米的时候,惊蛰却感觉不到那人烟味浓重的气息了。
睁开眼,黄毛脸上一道深深的伤口正往外渗着血,而他背后的墙上斜插着一把小匕首。
神经病…
惊蛰手里捧着杯子,想走出房间,犹豫再三,还是在房间里坐好了。电视上正在播放娱乐节目,可他一点兴趣也没有。
猪脚从哪里学了那么好的飞刀技术?离得老远,一柄薄薄小刀飞过来,都能刚好擦破人表皮。黄毛一下子就愣住了,惊蛰趁这机会猛力甩开他手,往猪脚方向跑去,可没跑出几步,就又被黄毛抓住胳膊,带向反方向。他咬着唇挣脱,不提防黄毛手又一松,他用力过大,几乎向后摔倒。这次倒没有上次看得清楚,猪脚扑上来的速度太快了,另外有人过来扶起自己,却被他触电般挣脱。
黄毛被带上车的时候回头看了惊蛰一眼,他右手一条翻卷的口子,流着血,也没人给他处理。惊蛰别过头,那一眼里蕴含着太多表情,愤怒怨恨,但更多,却是留恋。
留恋?一个疯子能明白什么叫留恋?惊蛰甩甩头,无力地靠在墙上。
猪脚走过来,礼貌地有请惊蛰上车。那辆车正是彪哥给十九的坐骑,黑色丰田。年初出事那家日本公司叫什么来着?惊蛰瞧着这牌子就皱眉,眼看着猪脚摇头:“要带我去哪?”
“九哥说,见着您了就带您回去,他会亲自跟您解释。”猪脚原先一身痞气,现在身着西装,也能在高档会所伪装绅士。
惊蛰点点头,坐上车,头向后一仰,也懒得看他们把自己带到哪里。下了车,就进了这间装修豪华的总统套房,猪脚奉上清茶午饭,嘱咐他好好休息,别的是一个字也不漏,逃一般出去了。看他偶尔的眼神和关门的动作,惊蛰就知道这人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午饭放凉了也没胃口吃,倚着沙发看电视,却一个节目也看不进去。他心里头一团乱麻,替十九做着解释,又自己把解释推翻。时间过得极慢,他一直等到日头西斜,都未能等来十九,想摸过手机看看几点,眼皮子却再也抬不起来了。
再醒来时,感觉到有人在舔着自己的唇,他微微张开嘴,就有湿漉漉的一条钻进来,搅动着自己的口腔,甚至往更深处探。他缓缓躺平,任那个人的气息把自己占据,甚至压过自己,迷离中有双手顺着小腹一点点摸上来,在胸口打转,不时揉捏着。他忽然按住那只手,睁开眼睛,十九放大的脸呈现在眼前。
十九还要吻他,他却不肯回应了。双唇分开,甚至牵出一丝银线,惊蛰擦擦嘴,坐起身,习惯性地看时间,却被十九拦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