丛旌一辈子都不会忘却那些刻骨铭心的画面,但是现在,他也格外地挂念那个一直在别人面前虚伪使坏,却只会在他面前流泪的成熟的官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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官鹤回来的时候两手空空,穿着黑色t恤搭配宽松厚毛衣开衫和松垮垮的休闲裤,脚蹬运动鞋,胡子拉渣,头发长了一点,非常凌乱,颇有几分流浪汉的风范,完全颠覆之前的精英形象,但是丛旌觉得他这个造型像极了日本型男模特。
他先狠狠拥抱了丛旌足足三分钟才放开,又让厨房煮了一锅乱炖出来吃。正在吃东西的时候,官礼和官仪陆续闻风而来,估计都派人盯着这里。
“你究竟干了什么?!”官礼问道。
“明知故问。”官鹤懒得理他,继续吃东西,官礼气得差点砸东西。
官仪倒是淡定许多,先和丛旌打了招呼,随手塞给他一瓶酒,才凑到官鹤边上。
“你把你的股票都抛了?”官仪问道。
“都抛了,房子车子,全部抵押了,过会儿就有人来收走。”官鹤喝完最后一口汤,站起来对官礼挑挑眉:“你给我的,我都如你所愿地交出去了,从今往后,希望你能别再干涉我的人生。”
“官鹤,你连句称呼都不愿意叫我了吗?”官礼这才彻底领教了来自亲生儿子的冷漠。
“我没料到你会玩那么大,只是想让你犯点小错误。”
“在你把我绑架之后送到唯利是图的绑匪手中的时候,就应该有心理准备会偷鸡不成蚀把米。”
官礼张口欲辩:“他们不是绑匪,只是……”
但是他们的所作所为,和绑匪也没什么区别了,基本上从那艘船下来的人,不是把所有钱都交出去,就是把命交出去。
“你做出这种决定的时候,就已经不把我当儿子了,我姑且认为你是当我已经死了。”官鹤起身拉住丛旌的手。
“走吧。”他说。
“你们去哪里?”官礼问道。
“关你屁事。”
官仪跟着他们到了门口:“我收了一些你放出去的股票,基金会的事也找人策划得差不多了。”
官鹤那双迷人的桃花眼斜了她一下:“姑姑,我现在可什么都没有了,你其实可以自己干。”
“我相信你……爸那样绝情,现在谁都知道他心狠手辣,连亲生儿子都不放过,我恐怕也逃不过他的算计,抓着那些股份,迟早都是会被他拿来开刀的。阿鹤,咱们合作吧,我都听你的。”
“你觉得我玩得过老狐貍?”
“总比我一个人树大招风来得强。”官仪总觉得官礼搞倒了官鹤,下一个就轮到她。她没有多大的野心,也不想做官胜的主人,只想和儿子有份安身立命的依靠罢了。
“好啊,那你先去给我妈赔礼道歉。”官鹤笑着说。
丛旌被他握着的手动了动,又被紧紧握住。
官仪想不到如今落到这个地步的官鹤竟然会提出这种要求。他不在自己最风光的时候提,却在最落魄的时候提,可想而知,在他心里,她的道歉,不值得他屈尊降贵地求取,即使他一无所有,她去道歉,都像是官鹤施舍给她的机会。
“好……我去。”
丛旌这是第二次见到官鹤的母亲,一个看起来容貌昳丽却神情懦弱的女人。
周淑琼离开官家以后就没怎么衰老,只是眉间长成的纹路已经深深刻在了她的脸上,让她凝固成一个忧愁的符号。
她看到丛旌也吓了一跳,但是看到官鹤拉着他的手,便移开视线不敢开口问什么。
丛旌有些恍惚,想起那年周淑琼独自一人背着官鹤来找他谈判。
“我只有这个儿子,他是我唯一的依靠了,丛老师,你放过他好不好?你们这样下去,迟早要一起身败名裂的,阿鹤还那么小,又没学历,他爸知道了以后肯定厌恶他,不给他机会进公司,以后就没办法在家里立足。”她说着说着哭了起来。
“你想提什么条件都可以,我可以给你我所有的钱,你们家不是还欠着外债吗?我帮你还,你和官鹤分手吧!”
丛旌满心苦涩地看着这个无助的女人,最后内心深处还是认同了她的话。
两个男人在一起,总有一天会出事情的,他也许可以带着母亲离开凉城再找个地方工作,但是官鹤呢?他从小养尊处优地长大,真的能够接受贫困、歧视,众叛亲离,以及未来的前途一片漆黑吗?他还那么年轻,仅凭一腔热血来维持感情,能维持多久呢?生活最后会教会他后悔,会让他觉得为了一个男人付出这么大的代价不值得。
回去以后,丛旌酝酿了很久,纠结了很久,终于还是鼓起勇气跟官鹤说分手。
官鹤非常愤怒,问他是不是移情别恋,看上了某个女老师。
他撒谎了,说是的,说他打算结婚生子,劝官鹤也走回正道。
官鹤气急败坏地走了,走之前扬言要让丛旌后悔,要让丛旌以后跪着求他原谅。
然后,官鹤就出国了。丛旌并不知道他去了哪里,只从街坊邻居的八卦那里得知官家的大少爷出国了。
回想起来,这真的是让他堕入深渊的开端。
周淑琼不敢看他,他也不敢看周淑琼,似乎多看一眼,就会有伤口在默默地撕裂。
“对不起啊嫂子,以前是我不对,对你态度不好。”官仪诚恳地说道。
“她已经不是你嫂子了,姑姑,你要称呼她为周女士。”官鹤冷冷地说。
官仪也不觉得屈辱,急忙改口又说了一遍。
周淑琼愣了一会儿,忽然捂住眼睛哭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