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去见两位老人,巫荻心里有些没底。
毕竟跟人亲孙子在一起了,面对两位和蔼的老人他难免会有点虚。何况他跟谢诩当初算得上早恋,经常在人家二楼偷偷摸摸谈恋爱……
不知眼前这人想到哪里,谢诩看着巫荻脸上一会儿红一会儿虚的神游,于是敲了敲屏幕把对方的注意力重新拉回自己身上,说:“明天下午过去看他们,十号早上一起回棠溪。”
巫荻及时回神长长哦了声,他真的有些困了,眼皮微微耷拉着,但不肯挂通话,直到在模糊不清的键盘敲击声里睡过去。
谢诩订的是凌晨一点多的航班,巫荻睡着后,他才挂断通话在公寓里收拾行李,在湖城落地时已经将近凌晨五点。
他带着房卡刷开客房门时屋里漆黑一片。
巫荻住的是单人套房,这人睡觉前习惯性把身边的窗帘拉上,所以客厅和房间的窗帘都拉得严严实实。
房门关上后,谢诩轻手将行李放入门边行李架上,没有打开套房里的灯,只是借着手机灯光往房间走。
巫荻双眼在微弱光线下紧闭着,半个人睡在床右边,左边下意识留着一个人的位置,整张脸埋在被子下面睡得很熟。
这人习惯性把空调开得很低,谢诩眉梢微微绷着,找到空调遥控器后将温度调高,将这人脸上的被子整理出来。
跨越两千多公里,谢诩终于能够触碰到这人的眉宇,但也只是克制地收着手,带着风尘仆仆先去浴室洗漱。
巫荻迷迷糊糊间似乎听到了浴室的水声,没等他迟钝的神经末梢有所反应,鼻子先闻到了那股熟悉的清香。
他像是飘在波澜万倾的海面上,整个人跟着微微波动,然后被温热的海水包裹,脸颊、脖子、手腕都卷进在水流中,舒服而缱绻地熟睡过去,早上被床头的时钟吵醒看见身边的人时还有些懵。
他睡前在视频通话里睡过去,醒来时视频里的人就在自己面前能不懵么?他没吓一跳单纯是手脚都被谢诩收着。
谢诩关了巫荻的闹钟,掌心在这人下颌轻蹭,他刚睡醒时说话的嗓音很干,半阖着眼看巫荻低声问:“什么时候开座谈会?”
巫荻被摸得有些脊背发麻,抬着下巴一动不动说:“八点。”
身旁人问闻言低低嗯了声,先起身往盥洗室走。
“你什么时候到的?我怎么不知道……”巫荻顶乱糟糟的头发起床紧随其后,一脸茫然看着谢诩给他挤牙膏递漱口杯。
谢诩随口报了个时间,准备跟巫荻并肩刷牙漱口。
他虽然一晚上没睡多少,但也不困,巫荻闻言却叼着牙刷要把他塞回床上。
“你疯了?赶紧回去继续睡你的。”他嘴里一阵叽里咕噜,谢诩没忍住在他凌乱的头发上揉一把,低头漱口。
“不困。”他说。
巫荻牙齿刷得唰唰响,毫无威胁力斜眼睨他。
谢诩眉眼松懈垂着头,无动于衷继续刷牙漱口,洗漱后托着人靠在洗手台边接了一个清新的吻。
两人下楼去酒店餐厅吃早餐时正好撞见了几位项目成员。
几人跟巫荻打完招呼,维持礼貌地也跟巫荻身后的谢诩客套。
他们都是有分寸的人精,虽然好奇巫荻身边突然大变活人但都没好奇问出来。
项目小组八点准时入场等待宣讲,巫荻作为项目组长及主讲人对这些场面已经迎刃有余,只是谢诩不能入场看见。
几乎进行完项目宣讲后就没巫荻什么事情了,剩下的都是一些企业管理和投资人的客套了解,巫荻有时候会答疑但几乎都是指导老师在其中沟通,再不济项目成员一个两个也不是盖的。
所以巫荻在座位上有些坐不住。
何况来沟通交流的企业管理里还有几位外国友人,会场中央空调开得不低,不少人动两下就热了,巫荻鼻子还灵,总是能闻到一股淡淡的味道。
他闷了半天,终于找到机会溜去洗手间缓口气。
他扫了眼屏幕时间,估摸着座谈会还得待上一个小时才能散场,不禁疲惫地扯了下眉头。
他在洗手后往会场走,没想到在走廊上再度遇见巫成绍。
对方在会场上没找机会跟巫荻说谈话,此时终于抓到了时机想要对自己这位儿子说些什么。
于筱琴昨晚的话似乎还在巫荻耳边回荡将巫成绍的问候声压了过去。
他比巫成绍要高几公分,就这么靠着墙打量对方,看着那双精明浑浊的眼睛,觉得这位生理上的父亲也不过只是一个庸俗普通的人,即便对方拥有了财富和地位,骨子里也只能追求着不对等的需求。
“我听说你这几年一直想要个孩子?”巫荻忽然张口。
他在对方反应不及时,露出一个笑云淡风轻说:“告诉你一个秘密。”
其实在巫荻说出这句话时巫成绍的脸色已经有些维持不住了,直到巫荻一字一句说:“我喜欢男生。”
巫成绍几乎是瞬间表露出真实的、丑陋阴暗的神态。
他整张脸扭曲在一起,像是听到了什么恶心的话,鼻孔扩张,双眼怒瞪着巫荻,说话的声音盛满了火气。
“你疯了?你妈这几年竟然把你教成这样?!”
他看着无动于衷与他擦肩而过的巫荻,嘴里接连不断发出暴怒的话。
“我看你是在小地方里呆疯了!跟男人搞在一起……”
巫荻猜巫成绍愤怒的原因并不是因为排斥同性恋,而是他放低姿态在自己和于筱琴两边周转半天,最后才发现是一场空。
他曾经苦心培养自己儿子,最后一切都只能断绝在巫荻身上,付出几十年的努力得到的财富、地位最终却只能落在别人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