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事姐姐当时的眼神充满了可惜,好像林岸不是辞去了公职,而是丢掉了天上掉下来的千万支票。
她指着长长的街道,我走这条路,走了二十八年,来的人走了,走的人看不见了,我一个人跌进坑洼里,撞到巨石上,满身血痂,像是勇士的盔甲,我一点都不觉得寂寞,我还得意地耀武扬威呢。
同事姐姐看她的目光像是看一个怪物。
林岸,你就是一个怪物。
林岸笑了,说,我是。
小怪物在所有人奇异的等待中静悄悄的离开,她写稿,逛超市,去邮局取信,然后教林咻咻大猫伸展式。
懒猫很笨,自己的体式都学不会。
林岸很狡猾,看了很多遍视频瑜伽垫都没有铺开。
有一天窗台的兰花开了,小朵小朵的,含羞带怯地藏在巨大的叶片中,好像茫茫青草地上的一座帐篷。
林岸闻到了酒的香味。
有少年在万里驰骋,篝火点燃了银色的夜空。
林岸光着脚在小屋里奔跑,最后跌落在沙发上,夕阳的光把家里照的亮堂堂,林岸问林咻咻,走吗,懒猫?
喵。
林岸手指指向遥远的方向,只要我不停下,是不是就能到达想去的地方。
喵。
林岸笑了,就算不能活到八十三岁,那么,吃饱喝足了再睡进棺材好像也还错。
林岸去了西藏。
她梦想骨灰洒落的地方。
林岸在火车看见毕业旅行的大学生,挂着相机,好像自己也是其中一员,蓝白衣,高马尾,素面朝天,从未长大。
她在火车上睡着了,梦里有人在唱歌,声音很轻,音色柔和,好像一阵风把所有的不快乐都吹落。
梦醒时歌声依旧,对面沉浸其中的的少年少女不好意思地笑着,说对不起,打扰你了。
林岸说没关系。
要是我会唱歌,一定会吼破嗓子,哪怕惹来人嫌弃。
但没关系,我唱的,自己听到了。
林岸告诉她的西藏朋友,我病了,我看见血源源不断的流出来,害怕地躲在角落里,于是拼命嘶吼,用力吶喊,没有人听见我的声音,没有人走过来问我怎么了,他们都在笑,温柔又和蔼,都劝慰我说,别想太多。
我呆在黑暗的空间里太久,出来的时候阳光也刺痛我,像针一样,把结痂的地方一层层揭开,很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