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眯眼看了一会儿,转身关上窗去洗澡。
十来分钟,骤雨停歇。
许之蘅开窗,没见着那盆花,目光顺着往下溜‐‐
巷子路面上,盆栽瓦盆摔得四分五裂,泥土到处都是,那两朵花软趴趴地伏在地上。
浑浊的雨水从它的花瓣枝叶间静静流淌而过。
许之蘅突然想起在姜和那套公寓阳台上的那两盆茉莉来。
大概……已经不在了吧。
她垂着眼皮淡漠望了一会儿,再度阖窗,坐到梳妆台前。
镜中的自个儿依旧一脸病气,唇色淡,眼下青。
照着镜子一阵涂涂抹抹,许之蘅突然在颧骨内侧的皮肤上发现了两颗淡棕色的斑点。
她轻轻拿指腹去揩了揩,不痛不痒,也不知什么时候就悄无声息生了出来。
许之蘅沉默地注视着镜中的自己,只觉得倦怠。
她今年多少岁了?二十七?还是二十八?
她居然‐‐记不清了。
她的记忆像泡在水里许多年的一块烂布,搅动一下就断裂,沉甸的杂质扬起来,一切都变得模糊迟钝。
二十多岁的年纪,是人一生里最热烈最生猛的年华,却让她过成了老态龙钟的风烛残年。
许之蘅一直在等待,等待着时间消泯一切。
可这一刻她忽然意识到‐‐
时间再怎么强大,那些蛰伏在暗处的往事也不会消失。最终会像这从前未生的斑点,时间过得越久,它们就越是嚣张明显。
她觉得自己像一只被绳拴住脚的鸟,惴惴不语,无论她怎样扑腾逃窜,仍被拖拽回原地,进退都是枉然,徒增一身尘土和伤口。
也像一只乌龟,一切往事都变成她身上那沉重的壳子,日复一日,它同她的肌肤血肉嵌黏在一起,轻轻掰扯都令她觉得痛。
她没办法放过自己,所以只能默默驮着它走,生生淌出一条血路。
她是受害者吗?是吗?
亦或者,所有事情的始作俑者其实是她自己,是吗?
许之蘅分不清楚了,也不想再去叩问自己。
她已经厌倦了。
她等得已经足够久了。
窗外的天色似乎一瞬便沉了下去,没开灯的屋子里变得昏暗一片。
许之蘅静坐良久,摸过烟盒抽出一根揿火点燃。
第一口烟抿进嘴时,她鼻间突地嗤出一声轻笑来。
那声儿是淡淡的,无可奈何的、妥协的。
就当‐‐
她只是不够幸运吧。
end
回f城的前一天,许之蘅把房间打扫收拾了一遍,捡了要带的东西塞进包里,晚上很早便爬上床休息。
睡觉前,她特地看了眼天气预报,上面说f城明天是个晴天,接下去一周都不会下雨。
许之蘅七点起的床,洗了个澡,靠在衣柜旁思考了会儿,最后伸手拉出那件天青色的裙子换上。
早秋的天气要凉不凉,她在裙子外面套了件白色的雪纺开衫。
换好了衣服,许之蘅没有立刻出门,而是坐在床边抽了根烟。
待到屋里烟味散尽,她才合紧窗户出门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