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安国直说道:“恨之人不明,聚敛太急耳”!(外面说他用人不当,敛财太急了)。
王安国的夫人是王安石好友曾巩的三妹,这门亲事当初还是王安石做的媒。
王安国一直到四十一岁方才入仕,曾氏夫人和曾家也未有过半分怨怼。
然而王安国教授西京,颇溺于声色,作为兄长王安石以书戒之曰:“宜放郑声。”
安国复书曰:“亦愿兄远佞人。”
王安石在江宁时候的学生陆佃也说:“法非不善,但推行不能如初意,还为扰民,如青苗是也。”注1
安石:“何为乃尔?吾与吕惠卿议之,又访外议。”
佃曰:“公乐闻善,古所未有,然外间颇以为拒谏。”
老师你非常乐意纳谏言,可惜外面的人都以为你决绝纳谏。
安石笑曰:“吾岂拒谏者?但邪说营营,顾无足听。”
佃曰:“是乃所以致人言也。”
当真是人言可畏,当大家都这么说这么认为的时候,至于真相是什么,也许大多数人也并不是很关心的吧。
要说司马光王安国他们反对的是制定政策时太过理想化从而未预想到现实推行难度和政策因官吏执行时与初衷相悖形成的弊端的话,还有一群读了半辈子圣贤书却没有什么基层实践经验的世家公子所说的言论可以说是使王安石哭笑不得,辩论起来也如对牛弹琴,难受的不行。
苏轼同学就可以算是其中的代表人物了。
黄河是中原人的母亲河,也是历朝历代不断斗争的对象。
黄河流到华北平原后往往裹挟着上游大量的泥沙,日积月累,形成淤泥,堵塞河道。如若放任不管,黄河决口泛滥几乎年年发生,清理淤泥,疏浚河道,与黄河的博弈自古至今从未停歇。
农田水利法中的淤田法就是针对这个问题制定的。注2
简单地说,就是把河堤打开一个口子,人工制造洪水,借水力把河底淤泥输送到岸边洼地,以期改良土壤,制造良田。注3
时任馆阁校勘、删定三司条例的沈括沈存中在《梦溪笔谈》中就写到,
“熙宁中,初行淤田法,论者以谓《史记》所载:
“泾水一斛,其泥数斗。且粪且溉,长我禾黍。”所谓粪,即淤也。予出使至宿州,得石碑,乃唐人凿六陡门,发汴水以淤下泽,民获其利,刻石以颂刺史之功。
则淤田之法,其来盖久矣。”
“深、冀、沧、瀛间、惟大河、滹沱,漳水所淤方为美田;淤淀不至处,悉是斥卤,不可种艺。”
这淤田法已经实行过多年而且成果显着。
而我们的苏大才子却说什么,
“至于所行之事,行路皆知其难。何者汴水浊流,自生民以来不以种稻。秦人之歌目:
‘泾水石,其泥数斗。且溉且粪,长我禾黍’
何尝言“长我粳稻”耶今欲陂而清之,万顷之稻,
必用千顷之陂。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注4
作为一个从未种过地的世家公子,竟然凭借着一手歌谣说着淤田里只能长“禾黍”,长不了“粳稻”。
“一岁一淤,三岁而满矣”这不是正说明淤泥很多,大大的需要淤田疏通河道么?不然等着泛洪决堤么?
“陛下遽信其说,即使相视地形,万一官吏茍且顺从,真谓陛下有意兴作,上縻帑廪,下夺农时,堤防一开,水失故道,虽食议者之肉,何补于民?天下久平,民物滋息,四方遗利,盖畧尽矣。今欲凿空访寻水利,所谓“即鹿无虞”,岂惟徒劳,必大烦扰。”
你自己草率发言,“即鹿无虞”,不代表别人也草率,哼!
而且我们的小愤青苏轼一骂起人来连修史书的司马光也不放过,甚至连千年前的商鞅和桑弘羊也不曾放过,
“至于桑弘羊,斗筲之才,穿窬之智,无足言者,而迁称之,日:“不加赋而上用足。
二子(商鞅和桑弘羊)之名在天下者,如蛆蝇粪秽也,言之则污口舌,书之则污简牍。二子之术用于世者,灭国残民覆族亡躯者相踵也,而世主独甘心焉,何哉乐其言之便己也。”
--《司马迁二大罪》
苏轼诚然是个大才子,早年王安石的老师欧阳修也曾说过,
“吾当避此人,出一头地。”注5
可这些纸上谈兵脱离实际的“才子”言论,让王安石属实无语,辩都不想辩。
王安石素来赏识苏轼的才华,可这胡搅蛮缠的劲,让王安石教都不知道从何教起,只得先尽量别让他在朝堂胡言乱语,霍乱军心。
就这样苏轼外放任了杭州通判,开启了他的游山玩水写诗词,莺歌燕舞寻美食的“公费旅游”生涯。臱儿觉得让他去杭州修苏堤着实太便宜他了,就应该贬到更偏远穷苦的地方去,好好看一下民生之多艰。
王安石一直很敬仰范仲淹范文正公,曾称其为“一世之师”。注6
范仲淹的次子范纯仁如今任同知谏院和王安石同朝为官,也在变法之事上与王安石意见相左,
“王安石变祖宗法度,掊克财利,民心不宁。”注7
“今乃效桑羊均输之法,而使小人为之,掊克生灵,敛怨基祸。安石以富国强兵之术,启迪上心,欲求近功,忘其旧学。”
“鄙老成为因循,弃公论为流俗。”
“道远者理当驯致,事大者不可速成,人才不可急求,积弊不可顿革,俨欲事功急就,必为杴佞所乘。宜速还言者而退安石。”
范纯仁本身是个才子,又有其父的威望加身,如此疾言厉色的说新法急功近利,朝中自然是留不得了,外放任了河中知府兼任成都转运使,范纯仁拒绝赴任,后又外放了和州知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