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麻木感稍却,苍魇沿着树干滑了下来,悄悄的走进了石洞。
何苏叶和玄清都睡得很熟,丝毫没有被惊动的迹象。
“何医师,救命之恩没齿难忘,不过这次死里逃生师父还不知道,没准在哪替我难过呢。这么多年我都没好好孝敬师父,养育大恩无以为报,总不能再让他担心吧。若将来有任何需要,苍魇任你差遣决不食言。”苍魇对着何苏叶叩了三个头,又对着玄清叩了一个,“虽然你对我挺凶残,好歹也是你把我救回来的。叩首为谢,我可是仁至义尽了啊,好好保重,后会有期。”
苍魇站起来悄悄的朝洞外退。
“臭小子,半夜起来撒尿也要弄出动静,你肾虚么?”何苏叶头也不抬,手中几根金针飞出,直扎他后腰,“这是病,得治!”
“哎呀!”苍魇一声惨叫,后腰和双腿疼得剜心,直接趴在地上起不来了,“何医师你要杀人啊!我就是想回去而已……你何至于对我下此毒手!”
玄清也爬起来看他:“回去?回水月洞天么?”
之前跟他开玩笑的时候哪顾得了这么多,亲了也就亲了。这会儿斜眼瞥见玄清嘴边还有被咬破的痕迹,苍魇直接没敢抬头看他,心里砰砰砰擂鼓似得跳。
“回去?我准你走了?”何苏叶拿根稻草挠了挠脑门,“我救了你这么多次,你还没报答我就想走?”
苍魇疼得上气不接下气:“有你这么恬着脸要人报答你的吗……”
“我不是悬壶济世的医师,也从没说过要不求回报的救你吧。世道这么乱,欠债的是大爷,讨债的是孙子。你要是一去不回,我找谁叫屈?”
“好……好吧……你要我怎么报答你啊?先……先把针拔了!”
何苏叶不紧不慢的问:“先别急,我让你做什么事都行?”
苍魇拍着地板,眼泪都快出来了:“行行行!快快快!”
“从明天起你就给我去放鸡。”
“放……放鸡?”闲着没事干什么不好,放鸡算哪门子的报答啊!
“不答应就算,你就趴在这里当个桌子凳子什么的也满好。”何苏叶倒头又要睡了。
“别,我没有不答应啊!我那是怕你连唯一的养生娱乐都没了,会提早爆发老年病啊。”苍魇斩钉截铁的答应了,“要给你放多久?”
何苏叶摸着光溜溜的下巴:“十年八年太久,到时候我看你也看烦了,三年应该够了。”
“三年!”苍魇在地上跟快死的鱼一样蹦跶了一下。
“三年嫌短?那五年。”何苏叶摆出一副‘我很好说话’的慷慨模样。
“三年就三年!”苍魇赶紧答应,“不过我这回死里逃生,我师父还不知道我是死是活,这会儿肯定担心着呢。我托人捎个信回去总行吧?”
“这荒山野岭的哪找人给你捎信去。”
“我放只灵鹤出去总行吧?”
“灵鹤?这里四处都是桃花瘴,不知道你的法力能撑着它绕几天?”
“你这是变相圈禁啊,非法用工啊,虐待童工啊……”听何苏叶一席话,苍魇彻底绝望了。
“拿着。”何苏叶扔出来一个篮子,准确的摔在苍魇脸面前,“我养不起吃闲饭的,记得把鸡蛋捡回来。”
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头。
“好……捡……我捡……”苍魇只能含泪求饶,“现在可以把针拔掉了吧?”
天亮之后,苍魇早早的被赶出来追着那铺天盖地的鸡漫山疯跑。玄清现在是绝对的奉行三不政策,不管不问不理,更不会管他放鸡的闲事。
何苏叶说得没错,这座山到处都笼罩着那种有实质似的粉红色桃花瘴。它们流过叶面的时候有时如同细雨淅沥,有时候又像蛇溜过光滑的石面,听得人毛骨悚然。若硬要钻进去,大概只能像那天一样迷失方向,搞不好就再也出不来了。
这山岭不止是大,简直大得离谱。白鹤岭这地方他上回明明送玄清来过,那会儿阳光明媚满壑松风,现在只不过是换了个天色换了个住处,居然怎么看都不像是在同一座山岭上。
要说那些鸡倒真是训练有素。
赶它们往东绝对朝西,赶它们集合绝对散伙,超时代超水平发挥了敌追我跑,敌驻我扰,敌疲我飞,敌怒我散的伟大战略思想。
千里追鸡就算了,找蛋更是个技术活。
没有哪只鸡会把蛋生在一眼就看得见的地方,苍魇只能朝一个个草窝树丛里去钻去找,等他装满了半个篮子,前面的鸡群早就跑散了。
“你们不要逼我!”苍魇把问仙一亮,准备来个敲山震虎杀一儆百杀鸡儆猴。
“咯咯……”前面一声凄厉的鸡叫。
敢情是他这付力拔山兮气盖世的造型如此震撼,还没出手就有罪鸡主动自裁伏法?
苍魇三步并作两步赶了过去。
面前的桃花瘴像水面翻涌一般卷向了两边,好像是打开了一条两丈宽的路径,正好能容他钻过去。
桃花瘴外面还是桃花瘴。
两骑黑色战马顶着金色光球立在瘴气中央,左边的高头大马上坐着个银甲红麾的将军,右边的黑甲副将挺着一杆轻钢沥血枪,枪尖上挑着一只死鸡。
英招将军刘扬帆,副将宁远。
这俩人到底是掉队还是路痴才会跑到这种鬼地方来啊。
每次落难都会遇见他们,这算不算孽缘的一种?
“呵,怎么会是你。”刘扬帆那天虽然只多看了他一眼,却已经记住了他的容貌长相,装傻也是白搭。
苍魇厚着脸皮上去作揖:“刘将军,又见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