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消一会儿,崔耕抵达县衙大门,就见着此时的县衙大门外头早已站满了人。
县衙大门两边各站着一排帽翅儿青衣的衙役,一字排开精神抖擞,就连大门左右的两座石狮子都被系着红布,扎着大红球。通常县衙摆出这种阵势,要么是迎接上差莅临,要么就是迎接喜报,若当地有人高中进土传来喜报,也是这种规格。
不过大门台阶上竟也站满了人,个个都是一副翘首以盼的姿势,朝着东门方向张望着。
居中一名头戴雁翅乌纱身着圆领青袍,年约四旬的中年人,崔耕见过一次,正是清源县县令胡泽义。他右手边站着的是崔耕的老对头,清源户曹吏宋温,他清楚地瞅见宋温正合不拢嘴地笑着,笑得满脸都是老褶子。他不由纳闷,我家木兰春酒高中御酒榜,你丫高兴得跟捡了钱似的,你笑个毛啊笑!
而胡泽义左手边这位,面生的很,他倒是没见过,应该不是清源县衙的人。这人年约三十多岁,看着胡泽义要年轻些,一身洗尽铅华的白色土子袍衫,手执一把折扇,风度翩翩。崔耕琢磨,这人能站在胡泽义身边,又不是清源县衙的官吏,应是关系不简单。
至于众星拱月般站在胡泽义身后的,自然是县衙里的书办或小吏,约莫有个七八人。
崔耕看着这帮人站在大门口翘首以待的阵势,猜测泉州府衙那边的人应该是还没到。
不过胡泽义居然出动这种阵势来迎接,倒是令他有些好奇。自已跟县丞董彦的关系摆在那里,自家的喜事关他们这群鸟人屁事?
“禀县令老爷,崔少东家请来了!”
这时,崔耕前面负责带路的衙差快步走上前去,冲胡泽义躬身报道。
崔耕自然不能装瞎子,走到大门台阶下,拱手道:“草民见过县令大人!”
胡泽义今天满面春风,心情甚佳,自动忽略了崔耕和董彦的关系,冲崔耕点了点头,招招手道:“崔二郎到了啊,快些上来,你家木兰春酒替咱们清源县挣了脸面,朝廷的嘉奖圣旨一会儿便到。届时,少不了你这位崔氏酒坊的少东家在场嘛!”
崔耕看了眼台阶上,哪里还有位置?难不成让自已这个此次事件的真正主角挤到后面的三四排人堆里?
随即,他笑道:“大人,我就在下边站着吧,您看,上面也没我站得地儿了!”
胡泽义用斜视了一眼左手边的宋温,吩咐道:“宋温啊,你且退到后边去,让崔二郎站你那儿,同本官一道迎接朝廷上差!”
“呃…东翁,这……”
宋温面色尴尬地看了眼胡泽义。
胡泽义不悦道:“还愣着干嘛?快些将位置让出来。要不本官退到后边去?”
宋温赶紧连连摆手,道:“不敢不敢,卑职这就退,这就退!”
宋温一边退,一边心里那叫一个气啊,自已堂堂县令大人的头号心腹,而且即将成为清源县尉,居然要退居杂吏堆里,要站到一介商贾的身后。而且这个商贾还是跟自已不对付的。
不过胡泽义还是不忘安抚一句:“宋温啊,是你的终归是你的,晚些时候泉州府衙的大人们都在,本官肯定会力荐你出任空缺的。这种节骨眼上,你还计较这种蝇头小事?”
听到这个,宋温又忍不住暗暗兴奋起来,是啊,昨天在醉仙楼胡泽义招待长安来的这位同年,他也厚着脸皮参加了,他可是当场亲耳听到了一些关于此次清源县衙在御酒事件上的好处。宋温知道胡泽义的这位同年在长安官场中,尤其是在诗坛土林中是极富名气的,从头口中说出的消息,自然是假不了的。
想到这儿,宋温狠狠地瞪了一眼崔耕,嘴角不屑地笑了笑,默默地退到了后边。
对于胡泽义这么安排站位,崔耕倒是无所谓,宋温这厮得罪了就得罪吧,反正都已经撕逼了,也不在乎这点小矛盾了。
想罢,他又拱手回了句恭敬不如从命,便徐徐走上了台阶,站到了胡泽义的身边,浑然无视身后宋温那道足以杀死他一万次的怨毒目光。
他刚一上去还没来得及站好,却见胡泽义右手边那白袍土子侧过身来,淡淡说道:“你就是崔耕崔二郎?果然是年轻啊,张孟将可是没少夸你‘虽年轻却谋略老道,见识卓绝不同寻常!’,呵呵,不过一介商贾而已,张孟将居然如此高赞,我倒是对你有些好奇了!”
这话一出,崔耕没来由地皱起了眉头,不悦之色尽显脸上。
什么叫一介商贾而已?妈的,这么高冷,瞧不起谁啊?老子跟你素不相识,招你惹你了?
至于张孟将是谁?
我他娘的认识他是哪座庙里的神仙?
你好奇?本公子又不是路边杂耍的野猴,你好奇个蛋啊!
“哦,忘了自我介绍!”
白袍男子动作潇洒地轻轻一扣,啪地一下将折扇打开,微微自扇了两下凉风,道:“在下陈子昂,梓州射洪人氏!”
“陈子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