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青葙心里一沉。
她匆匆与宋铭泽道别,离开it,坐上了回去的公交车。
呆呆地站在车上拉着手环,眼泪一直在眼眶打转,被她拼命忍住,才没有流下来。
今天是个美好的大晴天,此刻正好是日落时分,天边出现一片晚霞,呈现出娇而不艳的粉紫色。
陆青葙突然收到靳黎发来的信息。
查尔斯河流经校园,春日里,河道两岸的风景清新宜人,靳黎便站在其中一座桥上,拍了张晚霞照片发给她:【跟你说的一样,校园里的落日还挺美的。】
让人想起当年她舞会上穿着那条裙子有多优雅美丽,也让人想起那年维港绽放的璀璨烟花。
很快,收到她的回复:【你能在那儿等我吗?】
男生抿起嘴角:【当然。】
他以为她想赶过来跟他一起欣赏落日晚霞,于是站在原地等待。
陆青葙下了公交车,走了一段路,一眼便看见那个穿着浅色卡其风衣,里面套了件黑色羊毛衫的男生,颀长挺拔的身影站在桥栏边,手搁在黑色铁栏上,袖子挽了一截,劲瘦手腕上露出戴着的那根手绳,而这一刻天边的晚霞,绚丽夺目。
陆青葙的鼻子开始泛酸,她站的位置,与他隔了十几二十米远,就这么默默地看着他,眼泪完全不听话地滚落出来。
少顷,他感应到了什么,侧头看过来,朝她浅浅地笑,正欲朝她走去时,才发觉不大对劲。
陆青葙朝他跑了过去,她像是要奔向他一般,一边抹眼泪一边奔跑,带起的风扬起了她的发丝与衣摆。
靳黎却微微凝神,她这是哭了?
等她跑到跟前,他才看清,岂止是哭了,简直泪如雨下。
都来不及问怎么了,人已经扑到他怀里,手圈过了他的腰,脸埋在他胸前,眼泪不住地往下掉。跟看烟花那晚一样,伤心难抑,呜声不断。
他的心被揪紧,抱着她瘦而薄的背,万分不解却又无比担忧地问:“怎么了?出什么事了?”
怀里的人没有说话,只剩下呜呜哭泣声,声声戳向他心底深处。
见她一时半会儿停不下来,也不像是受到了人身伤害,也许是想起了什么伤心事……靳黎没再问,温柔地抱着她,沉了沉气息,再摸了摸她的头发,侧脸抵在她脑袋上,静静地看着天边逐渐消失的晚霞。
周围不断有行人经过,奇怪地看着他们,他丝毫没在意。
不知道哭了多久,把他胸前那一团衣服都哭湿了,陆青葙闷在他怀里,蹭了蹭,收收情绪,最终抬起了头看他,继而认真朝他发火:“你是不是傻啊!”
面前的男生先是一愣,很快喉结上下滚动,低声回答:“啊,我是。”
他不知前因后果却直接承认,一开口,陆青葙好不容易忍住的眼泪,又涌了出来。
眼圈、鼻头都发着红的姑娘,抬起泪眸,用责备的哭腔说:“只是一串手串,只是几个菩提子,你犯得着去捡吗?你不要命了吗?”
一霎那,靳黎稳健有力的心脏,忽然像被什么巨杵一击,震得他整个身子都发麻。
他垂眸,眼睛幽深如潭地注视着这个明明在发怒,脸上却流露更多难过的人,一时僵直站立,任由她的手用力抓紧了自己的胳膊。
看着他,陆青葙的眼泪不断往下淌,她再度崩溃地扎进他怀里,呜咽着说:“那样的手串,要多少有多少,可你只有一个,你的命只有一条,你怎么那么傻啊,你怎么那么傻……呜呜呜……”
她何尝不知道,在他眼里,那手串是她送的,全世界只有一条,独一无二。
她的19岁生日,他照旧发了生日快乐给她,只是再也没有收到她的回复。第二天下午,他在校园里骑着车,突然戴在手上的手串就这么毫无征兆地断开,菩提珠子滚落一地,还有几颗滚到了马路上,被一辆恰好经过的私家车碾得粉碎。
如果那天不是有同行的室友拼命地拉住他,阻止他去捡拾那几颗珠子,也许,她今天就看不到他了……
天边的那片晚霞终于消散,路灯亮起,夜里的风依稀带着入骨的寒意,河边几株早樱已经盛开,被风一吹,花瓣飘零而落。
他的怀抱是温暖的,身上还有一股很淡的香味,让人不想离开半分。陆青葙终于哭累了,眼泪没再流,只偶尔小声地吸着鼻子,像一只受了伤的柔弱小兽。
抱着他的人没有解释自己当时的冲动和事后的颓然,仿佛事情已经过去,只把人圈在怀里,摸着她的头发,抚着她瘦瘦的背,声音低淡地问:“天黑了,饿不饿?”
陆青葙闷在他胸前摇头。
“要不先回去吧,风怪冷的。”
陆青葙还是摇头。
他沉沉地叹出一声,似是无奈,又似是释然。
“你在隔壁遇到了宋铭泽?”他问。
陆青葙这才嗯了一声,以他的聪明,猜出来并不奇怪。
“是我没有看好它。”他沉声道,“你给我的东西,我应该时时检查,去换根线的。”
不是,是她不好。
要是她生日时早点看到他的信息并回复他,即便线断了,他也不至于那样。
偏偏事情就是有那么凑巧。
自那以后,他们亦如断了线的珠子,散落两地,远方再也没有故人的消息,大家都各自努力地活着。
宋铭泽说那几天靳黎十分沉默,不大说话,有时候坐在宿舍书桌前,也像是丢了魂儿一般。一直到后来,他的手腕上戴了根浅色手绳,才恢复如常。
“我们几个男生还私下讨论过,那根手绳应该也是女孩子戴的。”宋铭泽笑问,“是不是你戴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