内瓦赫不得不承认,这女人品味不错。
她收起偷车的念头——现在得先把正事给办了。
地图上的红点停止在了无人区的边界处。
为了隐蔽行动,内瓦赫这次没有很张扬地让机车引擎发出轰鸣,而是更换了它的耗能模式。由晶石和机械组成的的动力系统,几乎让机车处在静音的行驶状态。她的耳边只有风声,还有轮胎和地面发出的摩擦声。
她到达了目的地。眼前的建筑并不是很高大,像是某个小型工厂。弗里曼的车就停在门口,接下来的秘密,要靠她自己去寻找了。
担心这幢一个世纪前的建筑太过苍老,部件容易散架,给自己引来麻烦,内瓦赫小心地对待脚下每一层阶梯,留意每一扇门的开合。
刻意被放得轻缓的脚步声仍然有些刺耳,松动的地砖偶尔发出咔嚓声,仿佛能在空荡的走廊里回响好久。确认安全后,内瓦赫的步伐渐渐变快。
微弱的月光透过走廊上规则相隔的玻璃小窗,沿着既定轨道,汇在地上,留下一个淡淡的长方形亮区。内瓦赫就在这明暗相间中,不断重复着从黑暗走向光明,再从光明走向黑暗的路程,好似永无止境。
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阿兰德拉发来了实时位置。上面显示她已经到了这个地方,并且两人的垂直距离只相差约百米。
内瓦赫没想到她来得这么快。不过这样也好,她们能分头寻找弗里曼。
经过观察,她差不多能确定,这个地方曾经是座化工厂。许多实验室的桌子上,还摆着造型各异的试剂瓶和其他工具,或大或小的器材支架就被围在这些瓶瓶罐罐中间,被手电灯光照亮的一瞬间,看起来竟像某种畸兽的骨架。
他们会在哪里?
内瓦赫从一间操作室内退出,举起手电灯——在她正前方的头顶处的墙上,赫然印着“生化危险物”的标志。
她意识到,刚才这间不大的操作室,可能正是某个生化实验所的控制中心。
于是她又重新进入操作室,将手电的灯光开到最大,仔细搜寻着蛛丝马迹。“生化”的标志物,让她高度怀疑,和赫尔曼的计划有些许关联。
这看起来只是一个普通的操作室,直到她意识到窗帘的朝向不对。当厚重的,沾满灰尘的帘子被缓缓拉开时,内瓦赫看到了一面玻璃,以及玻璃后的场景。
一排排实验架上,密密地放置着透明的筒型容器;每个容器都连接着许多软管,正有什么液体向容器里输送;实验架底部有微弱的光源,使瓶中液体映出淡绿或淡蓝的诡异颜色,让人看见细碎的气泡是如何在里面产生的。
然而真正令人不寒而栗的,是容器里的生物。
内瓦赫可以清清楚楚地看到,在离她最近的一排实验架上,玻璃瓶的液体中悬浮着的,是刚长出稀疏皮毛的老鼠。
黑色的皮肤,黑色的毛,黑色的尾巴……即使还只是幼鼠,不同寻常的特征还是能让人快速确认,这些就是城邦鼠患的主角,基因突变的畸鼠。它们还没睁眼,但身体已有呼吸起伏,此刻在培养皿内,随着液体变化而缓缓运动,甚至还会猛然抽动一下爪子和尾巴,呈现出在母体子宫内的状态。
架子延伸到很远的地方,视线范围内,都是这样的畸鼠培养皿。内瓦赫甚至不能确定玻璃后的空间有多大,究竟有多少只畸鼠。
若是弗里曼培育成功,这些怪物都会进入城邦的各个教区,撕咬人类和其他动物。
真聪明啊,生物学教授。
她露出一丝冷笑。虽然不知道他制造鼠患的具体原因,但想来也离不开权和利。
她拿出手机想拍照,却看见她和阿兰德拉的实时位置图中,两个点重迭在了一起——
比起畸鼠,倒是此刻令她的心跳变得更快。
猛然转身,她看见一个穿着防护服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操作室门口。
面罩阻隔了直接的相认,内瓦赫试探地唤道:“阿兰德拉?”然而她的手已悄悄移到身后,摸到了枪。
停顿了几秒,对方才轻轻点了点头,举起手机,出示她们之间的位置图。
内瓦赫放下警惕。
“快得难以置信。”她夸奖道。
然而阿兰德拉没有回答,只是慢慢走到她身边,始终面对着玻璃。内瓦赫知道,她也被这样的景象震惊了。
“疯子……”
过了一会儿,阿兰德拉的防护服内传出她的感叹。
“当教授的人,是很容易疯。”
内瓦赫认同道。她开始在身后的操作台上寻找能够进入培养室的方法。根据刚才她的观察,既然内外都无门可走,那么这面玻璃很可能就是唯一的阻隔。
阿兰德拉似乎也回过了神,迅速拍照留证,然后一起在操作台上搜寻起来。
内瓦赫看不懂按钮周围的提示语,这不是她们城邦的语言。一百二十八年前,世界隔绝了它的伊甸园,自然也失去了将其文化继续保留在此地的一部分权力。语言被遗忘就是最明显的证据。再加上受岁月侵蚀,有些字母和符号已经辨认不清。
内瓦赫不敢贸然进行操作。
但是她听见阿兰德拉喃喃念了句什么,然后把手按上了一个操作柄,缓缓将它推动——
一阵尖锐的摩擦声从身后传来。两人转身,看见玻璃自左向右移入墙中,留出培养室的入口。
“你还懂这种语言?”内瓦赫不太敢相信。
阿兰德拉已经走在了前面,随口答道:“碰运气而已。”
真邪门。内瓦赫心里想着,也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