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事情在她偷听了父亲和别人的一次对话后发生了改变。她不知道,那时背对着她的那个女人是谁,但他们的谈话,似乎涉及到了某些可怖的词。她第一次感到自己的父亲变得陌生。
于是她开始留意泽丹的一举一动。除此之外,她也对维特诺瓦产生了怀疑。她留意到,库房旁边的一个房间,似乎总是上着锁。
潘多拉的盒子终会被打开,她偷拿到了泽丹的钥匙,打开了那扇本不该由她打开的门。
她离开泽丹已经很久。虽然容颜发生了不少改变,但保险起见,她还是用了假名,并且乔装打扮了一番。每天早晨对着镜子里这套俗气的妆容,她总是得意洋洋——几乎没人能认出,新来的清洁员,就是维特诺瓦所有者泽丹的女儿。
只有一个人,内瓦赫认为,不会被她所骗。
那必定是她的父亲,拥有远超常人的敏锐观察力的泽丹先生。
清理完毕后,她按下了手术室门边的“消杀”按钮,在门闭合前,推着清洁车离开了。
作为一名清洁员,她可以轻松地进入各个科室、病房和手术室。她表现出不知疲倦的新人形象,甚至还主动承担其他清洁员的工作,是为了挖掘出维特诺瓦更多的秘密,继续完成她少年时期的未尽的任务。
而她即将拥有一个很好的时机——三日后,蒙特里安的“圣日”来临,许多人都会参与上午的游行活动,那时维特诺瓦将会变得异常空荡。
她有信心,能赢过阿兰德拉。
献祭(三)
圣日是整个底拉普登城邦联盟的庆典,源于核泄漏后,隔离墙建成的那一日——人们与世隔绝的开始。
坚不可摧的高耸城墙,象征着隔绝和束缚,也暴露了外界对破败伊甸园的恐惧。此后,这片伤痕累累的土地上的人们,由信仰聚集在一起,重新建成了各个教区和城邦,并成立了不凡的联盟。
致命打击,往往也带来新生。
信仰不同的各城邦拥有自己的教义,也以不同的方式庆祝圣日。对于莱戈蒙城邦而言,三大教区达成了基本的统一,圣日庆典便成为了一场规模庞大的、跨教区的活动。三位主教将进行会晤仪式,人们会涌入教堂进行祈祷,随后在街头参与一整日的狂欢。
早前,赫尔曼已基本安排妥当。
此刻他正将腊封印在华美的信函上。
这是三份邀请函。前两份将被送往格尔玛尼和墨特帕两个教区,最终呈现在主教面前;还有一份,他要亲自交给对方。
车子驶离了市区很长一段时间。一片开阔的草坪逐渐在眼前展现,提醒赫尔曼已经进入了埃德蒙家族的领地。
他太久没回来,以至于对自己的领地感到陌生。
前方,埃德蒙府邸的大门向他敞开。
车子驶入后,在阶前停下。透过车窗,他仰视着眼前的建筑,产生了它变得更高大的错觉。
管家为他打开车门:“主教,夫人已在等候。”
“她近来身体状况如何?”
“正如夫人所述,她一切安好。”
赫尔曼点点头,示意她退下。
埃德蒙家族的府邸更像是一座小型宫殿,彰显着这个家族不可撼动的地位。赫尔曼进入大厅,肃穆的氛围扑面而来,一如从前。
室内没有人。充足的光线在晶石材质的陈设物上发出反射,让整个大厅看起来奕奕生辉,虽空间开阔,却无空荡之感。
他向前走去,与此同时,看见有人从楼梯走下。
埃德蒙夫人身着黑色长裙,缓缓做出每一个迈步的动作。
赫尔曼快步上楼,将她搀扶住。
肢体相触之时,他再次被自己母亲瘦弱的身体惊讶。这个天生肌肉薄弱的女人,在晚年愈发显得孱弱,他扶着她,总觉得稍一用力,便能提起她整个身体。
但这个倔强的老人却拒绝他的帮助。
“这是我每日的训练。”埃德蒙夫人将胳膊从他手里抽出,继续走自己的路,“我时常忙于孤儿院的事情,很久没见你了。”
“您不要过度操劳,孤儿院那边,交给其他神甫即可。”
赫尔曼不再强求,只是陪着自己的母亲,缓缓走下一级级阶梯。
埃德蒙夫人一直负责教会孤儿院的管理。早些年前,孤儿院还设在教堂后,与修道院同在。后来埃德蒙夫人生了场病,身体更虚弱了,赫尔曼就将孤儿院搬迁到了家族宅邸的近处,全权交由她管理。
“不用担心,这样的活动有益于我的身体。”老人停下来,稍稍休息了会儿,“你去看过那些孩子吗,赫恩?有几个已经去了教会学院,有些是新进来的——莱西恢复得不错,大多数时候已经能正常生活了。”
莱西,是在失踪案中被幸运解救的那个孩子。经过身心治疗后,她虽渐渐接受了失去家人的沉重事实,但仍然因心理创伤,遗忘了关于地下城和畸形实验的部分经历。
这段日子,医院和警部一直没有放弃唤醒她的记忆,试图从这个孩子身上获取更多信息,以协助寻找幕后真凶。
“我正打算见完您后去看看他们。”
赫尔曼想起了有关母亲说的那个孩子的事情。
“那就好。”她又想到了什么,说道:“前些日子阿兰也去了孤儿院,做了一些报道和采访。”
“我看过新闻——那天您穿了米白色正装,和背景墙上的图案很配。”
埃德蒙夫人笑了起来。她终于走下最后一级阶梯。赫尔曼再次伸手搀扶,将她引至座椅处休息,并没有被再次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