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不用。”裴渡斜了沈遇一眼,嘴角下压,藏起了不屑。
沈遇看到了,只觉得这鄙夷来得莫名其妙,羞恼又上火。
“我也……不不不。”萧晚意一个劲地摆手,“庸都来的难道找不到好去处?沈师哥你还是问问别的大户人家吧。”
夏康冲沈遇无奈摇头,不好再提这事,道:“你且先在我这儿住下吧。”
沈遇点头说是。而后裴四温好了酒,三人一同吃起酒来,谈天说地。沈遇一个外来人,觉得尤其格格不入,他默声出了门迎风沉闷。
枕上霜
暮色降至,兰许在门口候着,被冷得嘴唇微青,沈遇替他揉了揉脸蛋,说:“冻坏了没?这附近有什么好吃的,待会公子请你好好吃一顿。”
兰许乖乖地嗯了声,脆生生的童嗓道:“公子方才谈话,我去溜达了一圈,有家甜皮烤鹅可香了。”
“好,带路,咱们这就去。”
两人结伴同行,才走不一会儿,夏府大门咯吱一声,萧晚意跟着裴渡出了门。
他四处张望,没见着那位沈哥,夺了裴渡手里的马缰绳,“这就走了?咱哥俩不上城里玩玩?”
“颖如姑娘今日在么?”裴渡心知肚明一笑,瘪嘴摇了摇头叹道:“我就说你小子这么好心地来陪我送酒图的什么。”
“四哥哥你不会说出去的吧?”萧晚意也跟着笑,抽出了袖里的香帕一嗅,陶醉不已,道:“颖如还等着我呢。”
他上马欲走,裴渡却伸手一拦,笑眯眯地算计十足,道:“慢着,替你保守秘密于我什么好处?”
“你他娘的。”萧晚意骂了一声,“就知道你丫不安好心,说,你想要什么?”
“你家上次关林打猎带回来的小狼崽。”裴渡踩住赤汉青的马蹄,不让他走。
萧晚意不耐烦道:“要什么不好偏要这个!那我得问我大哥要去!”
“交易愉快?”裴渡向他伸出个拳头。
萧晚意想死颖如了,想起她就急得下腹直烧。他冲裴渡的拳头一巴掌,“成交!我今晚的去处就交付给你了。”
裴渡见他策马而去,朗声道:“好走不送,祝春宵好梦。”
今夜要等他到天明,裴渡百无聊赖地想着,一脚踹开了路边石子。石子翻滚,溜到一双白缎麻布鞋前,来人竟是方才不见人的沈哥儿。
沈遇眉眼弯弯,嘱咐了一句兰许什么,那小孩手里抱着个啥,嘴上油乎乎的。突然凑近过来,将手上的纸递到跟前来,裴渡这才看清是只烤鸭。
“裴、裴公子,吃吗?”兰许像是有点怕他,“我家公子请你的。”
裴渡不搭理他。只是回望着夏府,扫了眼着没说话的沈遇,问:“你们今晚在夏先生府里留宿?”
“裴公子……”沈遇想了想,又唤了一个说辞,“是。裴四哥呢?要等萧三整晚呢,你打算在哪里歇脚?”
裴渡皱了皱眉,觉得话里之音有些意有所指。
“相逢即是缘,井水不犯河水,就麻烦沈哥儿当作看不见我吧。”裴渡拍了拍冬骏示意安抚,将套索栓在门口石狮子脚墩,撩着袖子就自顾自绕行到了府宅后侧。
却不料沈遇跟着他,问:“裴四哥心里有鬼吗,为何好端端的不走正门?”
裴渡回过头去,手上不知何时操上了把短刀,将冰凉的刀身往他人脸上拍了拍。
好刀,沈遇挨着它,见刀身厚而不次,刃口又薄又利,虎口镶玉,知道是柄劈砍用的好使器。
“你走你的正大门,我翻我的小围墙。”裴渡没真动手,察觉那小孩吓得不轻,啃鸭腿的嘴都顿了顿。
沈遇迎目而对,临迫不惧:“不想夏先生知道的话,让我去当你家的伴读可好?”
“你这是同人商议的口气?”裴渡扯动嘴角,隐有怒气。
这慈眉善目的沈哥儿哦了声,温声和气:“否则我就把萧三去逛窑子的事给捅出去,那他承诺你的小狼崽……”
小兰许察言观色,看到裴渡抽搐的表情,他欲言又止。
“天冷风劲。”裴渡突然就想通了,收了刀擦着刃,“今夜你我和平共处,伴读的事情你得问萧三去。”说毕他后退两步,飞蹬三步上了墙,单手一撑翻过了屋檐。
沈遇松了口气,带兰许走了正门,扣响虎头环却半天无人答应,在冷风中尝到了寄人篱下的滋味。
良久,老翁开门,见了是他们放了行,絮絮叨叨嘱咐了两句,将手里灯笼递给沈遇,同他们说了锅炉里有热水,指了后院的路去。
沈遇唤兰许打水,借着光见一门虚掩,刚推开门,便听到裴渡不耐烦的嗓音:“隔壁睡去!”
“其余的房门都落了锁。”他从容进去。
双鲤戏水图的屏风后,裴渡已褪了外袍,单脚抬起霸占起了床头,蛮不讲理道:“我们俩素不相识,怎么能才见第一面就同床共枕?”
一只手又在把玩着他那柄骇人的好刀。
“我若死在这里,遭殃的必然是你。”沈遇从容自若,脱外袍随手搁了衣架,把裴渡的脚挪开,掀了被就挤了过去。“夜深露重,祝好眠好梦。”
沈遇阖了眼,却警惕地没睡着,他察觉到裴渡醒着,冰凉的小刀他的脸颊侧慢滑浅划。他心说怪了,瞧这沈哥的脸,竟品出两分怜香惜玉的滋味来。
“惹你裴四哥生气的人,都埋在了塞外的沙地里!”裴渡心疼美人,没真舍得在他脸上动刀子,却依然狠踹了沈遇一脚,把人给掀起踢到了床底下去。
想睡你裴四哥?脱光了都没这个资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