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家出走?你想哪里去了?我的新工作就在这里啊,公司新店铺开张,我过来筹备。”路云打了个哈欠,胃还是痛的,或是因为遇到熟人,感觉上没那么孤苦,舒服些了。程旭的后背温暖牢靠,路云简直想睡,不过这样比较过分,忍着下个哈欠,跟程旭道谢,“谢谢你哦,不好意思,今天晚上麻烦你,其实现在真的没那么痛了,你可以放我下来我自己走。”
“先这样吧,”程旭语气平淡,“喂,你用的伞又土又旧,哪个年月的?”
路云一个哈欠没忍住,还是很不淑女的打了出来,道:“还是中学的时候,有一天,放学路上突然下很大的暴雨,我没伞,就躲在树下,有个个子瘦高男生给了我这把伞,自己却淋了雨走了,本来,我是想第二天把伞还回去的,在那条路上等了几天没等到他,我就把伞收起来,想等哪天与他再次偶遇就把伞还给他,其实希望渺茫,那天雨比今天大多了,我根本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子,伞一直收藏到今天,我带在身边,是觉得很这件事情很温暖,让我知道,这个世界有那么善良的人。”
或是因为路云的哈欠打得频率太密,程旭问,“很疲倦了是不是?坚持一下,医院就在前面了。”
路云觉得不好意思,“你放我下来我自己走去可以的,不累吗?”
“不累。”
很熟悉的一问一答,记得个天高云淡的秋日,路云任性的冲下大坡,摔破了手,明宇背着自己找医生,也是这样说不累。伏在程旭的背上,路云无可救药的想起了明宇,温柔又霸道的,冷漠又细心的明宇。还以为自己的身体里已经塞满了瓷砖和瓦砾,原来每个不经意,都会不能自控的想起,原来把自己折腾到这般狼狈和暗淡也不能忘记。
要感谢程旭,在县城那些日子,幸亏他找的医生给的药很有用,还有,他那看似平淡实则无微不至的陪伴也很有用。
他就住在她对面的阳台,两个阳台之间距离不远,隔了两棵高大的泡桐。时已四月,泡桐开了一树浅紫的花朵,融在一天一地柔柔的雨帘里,糯湿的空气中浮着安静幽淡的花香,偶尔,路云能在自家宿舍的阳台上听程旭喊,“路云,要不要去跑跑?”
夏天,会和程旭及她的同事朋友去游泳,程旭给她弄来一个丑丑的黑轮胎,样子不漂亮,但是浮力超好,她们不紧不慢,从那条还没怎么被污染的河的下游逆游到上游,再累得屁滚尿流的回来,吃掉大锅绿豆粥或者冷面。
相处愈久,路云愈觉得与程旭认识不是一年两年,他那么熟悉她,似乎认识了几辈子一样。
程旭会告诉路云买豆花的时候不要用塑料袋装回来,而是带个小钢精锅去买,因为如果塑料袋有破掉路云一定会不小心吃掉那块碎料。
再如果一起上街,程旭会叮嘱路云检查鞋带,免得走在路上鞋带散了自己把自己绊倒,又或者&8226;&8226;&8226;&8226;&8226;总之,诸如此类的事情很多。路云也会奇怪,程旭怎么会那么了解她的缺心眼和没心没肺?问他,程旭淡然微笑,“你说过的啊。”路云不能和一个看书过目不忘记忆力出色的医生比记性,尤其在她成功的丢掉第五辆单车(单车是程旭的)之后,她只得相信程旭的记忆而不是自己的记忆。
有次,路云见出门跑步带个ps听英文歌曲练习英语的程旭,忽然想起以前读书时候学校附近酒吧的酒保。那个酒保就是一边听英文一边工作的,就跟程旭说,“酒吧的老板有次就在背后说酒保工作不专心,我们好多同学都帮酒保说话哦,因为那个酒保有双好耳朵,不但能听英语还能听我们班上失恋的男生唠叨诉苦,又不多话的人,特别可信,我们就跟老板讲,这个酒保要留着等圣诞节的时候我用,们可以奖励他大大的拥抱。可惜没等到过圣诞,他就辞工不做了。说起来,你和那酒保长的还蛮象的。”
还有一次,路云又说,“其实你看起来和我以前公车上给我让坐的男生好象哦,有次我上车很急,没站稳,他还拉过我一把,不过只见过两次,后来就没见了。”程旭坐在自己的宿舍的电脑前查论文资料,嚼路云切成小块装在碟子里的西瓜,面目恬静,道,“你总说我和你遇见的谁谁长的象,太含蓄了,你直接说我妈把我生的太大众不就结了?”
路云哈哈哈的大笑。事实上,程旭相貌不大众,他的脸很瘦,弧线优雅,皮肤健康光滑,下巴尖尖的,额头宽阔饱满,眉毛浓密,眉骨有点高呢,是不是因为这样他的轮廓才看起来清晰而立体,棱角分明呢?清秀的五官融合在一起并不给人柔弱感,反而有几分粗犷和坚毅。他笑起来的时候,左颊的酒涡就深深的,一双眼睛尤其生动,朗若晨星,纯净,明澈,深邃。是混在县城的那些日子,路云发现,程旭长了张帅而个性的面孔。
慢慢的,路云恢复了一些旧日爱好,听音乐,套碟片,看小说,关于男女俗爱的。以前啊,刚和明宇相恋时,路云以为明宇和自己一样喜欢酸溜溜的散文,于是,就念段关于星星的文字给他听:“远远的欣赏也是我的冷漠,远远那颗星闪烁的也许是冷漠,如果有云梯而上,摘下那颗星,摘下的也是冷漠-------”当时明宇合上路云手上的书卷,有点不耐烦的表示,这段文字浅薄幼稚,而路云的喜好总是关乎男女俗爱,实在不够深刻。再次捧起闲书猛看,路云有种很痛快酣畅甚至是解气的感觉,终究,仍然不明白什么叫深刻,想,自己可能这辈子无法变得象明宇那样深刻,无法成为他的骄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