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日的夜来的特别早,六时以后天色全暗。白天有点点太阳,球场水泥地已经干了,不见昨夜大雨的痕迹。路云站在干燥又清冷,灯光半明半暗的球场边,却看到程旭轻巧的带球,奔跑,投篮,接球,转身&8226;&8226;&8226;&8226;&8226;见鬼咧,身手这么矫健,和他的神采飞扬相比,她混乱惨淡的象是在守丧。
见到路云,程旭微笑,眼波清澈一如既往,招呼,“你也来玩球?”
路云的耳朵早上费神费力的冰好,这会儿又开始发热,除了耳朵,还有脸颊,可是,真的不能再逃避,真的要跟他说清楚,深呼吸间,雾气成霜,口条极不利落,“我跟你坦白一件事情,其实我把你的生日忘了,也没买礼物给你,子游来的时候我才记起来你的生日。”停下,看程旭,没什么反应,球从他左手运到右手。
路云咬咬牙,一鼓作气,“本来我想去给你买件礼物,可是子游嫌我没诚意,时间又来不及,我只好回房间找啊找的,就找到了护身符,我高考时候买的,考完就放到书里夹着,自己都忘记了。其实它一点都不珍贵,就觉得那是个吉祥物,所以拿来送你充数,实在不算有诚意,跟他们说的那个浪漫也没关系,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程旭继续折腾手里的球,气定神闲,“明白,还有吗?”
是还有,路云零乱不堪,“我跟你讲,真的不用对我太好的,我很坏,我应该早点跟你说不要跟我浪费时间,结果我什么都没说,害大家误会我们,也让你误会我,我现在一点都不想谈恋爱,我也没和明宇在一起,我们偶尔会电邮来往,不过只谈些很普通的事情,其实我也不想和明宇有联系,想早点忘掉他,偏越想忘掉越忘不掉,我觉得自己没用,该记住的记不住,不该记那么清楚的却都记得那么牢,明宇是有时候会给我来个电邮,不过他只是跟我谈谈加利福尼亚秃鹫之类的------”
路云好容易停了口,眼巴巴看着程旭,意思是我都招供完毕。程旭点点头,抛抛手里的球,“说完了?”
“是。”路云嗫嗫,“说完了。”
“好,我们来打球,今天早上有去跑步吗?”
“啊?没有。”奇怪怎么就打球了?“喂,就这样?你没话跟我说吗?”
“说什么?”程旭耸耸肩,“不就是希望我对你不要太好,其实你也误会了,你我性子直,对朋友一向掏心掏肺的。我对你,没要求,你也不要想太多给自己压力。我们以前怎样相处,以后也一样,酒后失态,很抱歉,没冒犯你吧?”
“没~~没有。”看到程旭态度轻松,路云也就没那么尴尬。是觉得自己有被冒犯啦,所以那句没有好勉强。
程旭搓搓鼻梁,一脸不耐烦,“喂,用得着那副地球要毁灭了的嘴脸吗?我好歹也是个帅哥,不用那么委屈吧?要不你冒犯回来给我,看在你是清秀佳人的份上我不介意好不好?”
咦~~?路云被激得精气神全回来,抓过程旭手里的球砸去他身上,“你还敢消遣我?我跟你讲,惹怒了我,我就跟你妈说你怎么喝醉酒怎么欺侮女生。”
程旭一路躲一路回嘴,“我那不是欺侮你,是用英勇就义的方式赞美你&8226;&8226;&8226;&8226;&8226;”
“英勇就义?你去死~~”
错了,若时光可倒流,路云不会再跟程旭说什么你去死之类的话,开玩笑都不可以。跌在旧日的回忆里,路云悲恸莫名,泪流满面。
房门被推开,没礼貌的一定是小令,趁灯光昏暗,路云迅速抹掉泪水,“半夜了还不睡?”
“睡不着,”小令径自躺在路云旁边,拉被子来盖,她根本没注意到路云脸上泪痕,神不守舍,“我刚才做梦,云云,我梦到子游,他孤单的走在一他条路上,路边全是萤火虫,不是,是星星,他看起来挺心急,一边走一边找什么似的,我想跑过去跟他打个招呼,却怎么都跑不动,就醒了。我醒过来想想就怕,也不知道他现在怎么样,打他手机不通,发他短信也不回。云云,你最近有没有听到过子游的消息?阿旭没和你提过吗?”
路云不能再有期瞒,终于全盘托出,“令,还记得李素渔吗,感染sars,已经离开了,子游之前一直在照顾她,现在疑似,目前人在医院。”
小令缓缓回头,晶亮双眸盯着路云,过了好半天,问一句,“他还能不能活?”
“能,一定能。”路云和小令抱在一起。
子游被确诊为非典转进非典病房的那天,是明宇给路云的消息。程旭只忙着照顾子游,在病房一呆六个小时,无暇他顾。路云再转告给小令,小令捂着脸,泪水在指缝里流出,哭的乱七八糟,全无章法。路野坐在她身边,拍着她的背,无言安抚。路云心慌意乱,她担心素渔一去,子游毫无斗志,少了求生的意念,还有,传染率那么高,程旭日日与病人相对,又贴身照顾子游,万一~~-,神啊,天上诸佛~~
“我要去见子游,”小令呜咽,“让我去见子游。”
路云言不由衷,“我们根本进不去那地方,”
小令固执的摇头,“我要见子游,云云,我一定要见他一面的,说不定,以后我都见不到他了,求求你,打电话给阿旭和明宇,让我见子游。”
路云电话给程旭,给理由先,不是自己要不懂事给阿旭添麻烦,是替朋友求情,反正,只要小令能进去,自己就能进去看阿旭。很诚恳的,“阿旭,我们可不可以进去看看子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