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此可见胡畔对欧阳雨的感情,也不过如此而已,星星点点的忿恨从内心深处升起——恨自己为什么没有早一点认得她?居然让别人捷足先登……他眼神闪烁,欧阳雨忽地明白了他在想什么,原本绯红的脸顿时一片惨白:“你……是不是后悔了……”
梅季摇摇头,言语中不自觉的流出一声叹息:“我只恨我没有早一些认得你。”
欧阳雨鼻头一酸,他知道她已非完璧,还这样的包容她,让她何以为报呢?
“我……你何必对我这样好……我……我不值得……”,她在他怀里呜咽着,他咬着牙,强忍下对曾染指她的那个男人的嫉恨——日子长得很,足够他慢慢收拾那个姓胡的小子:“我说过了,以前怎样,我们都没法改变,以后——”,他还未说以后如何,欧阳雨已急急的摇着头同他保证:“我和你在一起一日,就绝不会做对不起你的事,你信我,好不好?”
“嗯,我信你。”
梅季肯定的回答给了她无穷的信心,又带来无穷的烦恼,他这样信任她,这样包容她,为什么欧阳北辰就不肯用梅季十分之一的心来相信她呢?事情到了这步田地,她是没有法子回头的了,北辰……只能作为她心底永久的回忆了吧……
得到她的保证,梅季也觉着宽慰了许多,他一言不发,眉尖眼上尽是笑意,随手捡起自己的衣裳穿上,一个黑铜纽扣一个黑铜纽扣的扣上,动作缓慢的像电影里的慢镜头一样,一边扣着纽扣,还蕴着笑意的凝视着她,她被看得羞窘无比,恨不得挖个地缝钻进去,急急的转过身拿薄毯蒙住脸。他穿好衣裳,走上前来轻轻的拉开薄毯,在她额上印下一个早安吻:“我今天有些事,一定得去军部一趟,下午……我一定早一点回来陪你的。”
欧阳雨确定他关上了门走远了才睁开眼,望着门发了好一会儿愣,一低头看到胸前熠熠生辉的北极星钻石吊坠,亮得刺眼,似是对她无言的嘲讽,她正在犹豫,听见绿槐在外面叫:“欧阳小姐,电话——”
什么人会打电话到雨庐来找她?梅季应该刚刚才出门,不会是他,那……还有什么人会找她找到这里来?
她匆匆的罩上一件睡袍,踩着拖鞋就跑出去接电话,能把电话接到雨庐的人也不多,她正在猜测的时候,电话那头一个略带虚弱的声音响起:“雨,是你吗?”
从来沉静如深泓的欧阳北辰,话音里竟有些许颤抖。
世纪婚礼
从来沉静如深泓的欧阳北辰,话音里竟有些许颤抖。
“是我,北辰……你怎么了?”
电话那头沉默了许久,传来几声浓重的呼吸声,欧阳雨的心一下吊到嗓子眼来了,欧阳北辰这是怎么了?他一向生气起来都是大气都不出一个的,这一回……她不敢想下去,心底明明知道,这对彼此都是怎样的伤害,只是……事已至此,徒叹奈何?
“雨,我想了一夜,有些话,不得不和你说。”
欧阳雨捂着脸,绿槐就在左近,她不愿让人看到自己这样失态的模样,到了这步田地,还有什么好说的呢?
“雨,我知道你怨我,你怨我也是应该的……”,欧阳北辰的声音停顿了片刻才继续:“我不知道你是基于什么考虑作出了今天的选择,我承认梅复卿确是不世出之英才,你若真为之倾心,我,我也无话可说。”
欧阳雨欲辩不能,事情的发展越来越脱轨,这原本只是为了政治利益联合的婚约,居然演变到现在的境地,真是她从未料想到的,联盟之基石已荡然无存,梅季却坚持要履行婚约……每一天所发生的事情都让她应接不暇,已经快要让她无法思考了。
“我没有怨你,北辰,你不要这样说”,除了这些,她还有什么可以说的呢?
“你听我把话说完,也许我不会再有勇气说这些话了,容我最后给你一点忠告,也许……你认为我这是小人之心也说不定,梅复卿确是当时英才,却不是你可以托付终身的良人,你常常说……要我尊重你的想法,所以……我请你慎重考虑。”
一股怨气从她心底腾腾生起:“他不是,难道你是吗?”
欧阳北辰一声苦笑:“你还说你不怨我……你怨我也是应该的,是我对不起你”,他重复着这句话,再无更多的解释。
电话挂了线,毫无征兆的一场雨又下来了,绿槐看着欧阳雨跌在地毯上又哭又笑的——谁能怨得了谁,谁又对不起谁?到现在计较这些,又有什么意义?
这一年的梅雨季格外长,雨季过去时,八方会谈正式开始,政府派出的代表团,在国内强大的舆论压力下,最终没能在草拟的联合声明上签字。
八月,他们的婚礼在干鱼胡同西口的天主福音堂举行——那是在清顺治年间修建的教堂,光绪年间又重新修缮过,四壁点缀着各式各样的圣母圣婴的油画,壮观而宏伟。
再没有别的地方,比这里更适合他们的婚礼。
这时候梅季的父亲遇刺才五个月,照中国的旧俗,父母之丧,三年内是不得婚嫁的,若有急切需要从权的,须在百日内完婚——他们却罔视礼法,在这种时候举行婚礼,无非是向各界证明:他们的婚姻,乃是出于爱情、理想等诸多方面的紧密联合——已经急迫到了不得不突破孝道的地步。
京中的政要,军部的大佬,各地督军的使者,西方各国的领事,汇文大学的校长,还有各大报馆的记者……诸色人等出席了婚礼,梅季在英国念海军军官学校的时候,除了欧阳北辰,还有不少其他的同学——其中也有现在在军部任职的,请了来做傧相,一向和梅季不对盘的代总统主婚——政府和七国的联合声明已经在半个月前泡汤,梅季在军部的威望到达前所未有的高度——他既然做到了对诸位大佬们的许诺,相应的,那些大佬们也向政府施压,去掉了他陆军总长之前的那个代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