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以为我是那种被美色所惑,就忘了家业根本的人?”他抓起那一小沓纸张中附带的几张照片扔到地上,欧阳雨脸上和婉的笑容一张一张的散在地上,似是对他无声的嘲笑:“你们,你们到底还有没有把我放在眼里?”
他脸上的肌肉隐隐抽动,他一向以为,这天下事,从来只有他算计别人,没有别人瞒住他的道理,然而——他们竟然瞒了他这么多,郁廷益,欧阳雨……
郁廷益使了个眼色,屋里的人都退了出去,梅季双目直直的盯着郁廷益:“你们到底在做什么?”
郁廷益深深的叹了一口气:“复卿,你一出世,我就看着你了,你识字读书,出国留洋,我都看着的,是不是?”
“现在不要扯这些陈年往事!不要以为凭着这些交情,你们就有理由什么事都瞒着我!”
“复卿,我们要是不瞒你,你预备将夫人怎样?”
梅季眯着眼,胸臆间尽是奔涌的恨意:“戳骨扬灰,她下一世也别想好过!”
郁廷益半天没答话,梅季恨恨的捏着拳,只恨不能现在去把那对狗男女从威海上捉回来,郁廷益半天没答话,一脸忧心的看着他,他恍然间如醍醐灌顶,明白这一众叔伯们的苦心——
他们之所以不告诉他,正是怕他如此。
爱之深,恨之切,郁廷益等人固然对欧阳雨的所作所为十分不满,却同样知道,他若知晓了欧阳雨的种种背叛,切齿愤怒,必远甚于郁廷益,他盛怒之下会做出什么事来,那真是谁也无法预料的事。
他别过脸去阖上眼,不愿面对郁廷益略带同情的眼神。
“你们都出去吧,我累了。”
梅季睁开眼,眸中一丝波澜也无,郁廷益担忧的望了望程骏飞,程骏飞咬着牙想了一阵,还是朝郁廷益打了个出门的手势,他们一前一后的出了门,轻轻的把门把带上,在门口很呆了一阵,也没听到里面有什么声音,郁廷益几次伸手想推门进去,都被程骏飞制止了,程骏飞摇摇头,拉着郁廷益往远处走了两步:“依我看,四少这一回是不会轻易干休的,何必……哎,何必非要把这些东西拿给四少看?”
郁廷益叹了一声:“再不拿出来,只怕我们这些老头子连命都保不住了,让他断了这个心思也好,不就是一个女人么?大丈夫何患无妻!”程骏飞无奈的摇摇头:“郁老,您是不知道……哎!”
程骏飞摇了半天头才憋出一句:“你看四少刚才那幅样子……四少一向是脸上笑得越乐和,心底越跟明镜儿似的;现在……面儿上看着没事,只怕越发是要出事……”
郁廷益咬着牙:“早知如此,不如趁早了断,斩草除根,一了百了……”
程骏飞仍是一副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照我看,夫人也不是这样的人呐,平日里和四少看起来也挺……哎!”
两个人正嘀咕的时候,门吱呀一声开了,梅季冷着脸站在门口:“备车,颜公馆!”
颜女如玉
“原来……四少也是寂寞人啊……夫人才离开没几天,就憔悴成这个样子……呵呵……”,颜如玉自顾自的倒着酒,自顾自的笑出来,自顾自的拿手指去蘸酒杯里深红色的液体,然后一点一点的将酒意吞落肚中,“四少真是痴情人……”
“不要在我面前提起这个女人!”
梅季恶狠狠的低吼出声。
颜如玉已微有醉意,听到梅季这反常的话语,延迟了片刻才转过头来,不解的盯了梅季好久才反应过来他并不是开玩笑,她咧嘴一笑:“怎么四少……今日也是伤心人吗?”
梅季一把从她手里夺过酒瓶,懒得找酒杯就直直的往喉咙管里灌去,许是好久没有喝烈酒的缘故,一向被人称为海量的他居然被呛到,连连咳嗽了好几声,连眼泪都呛了出来——
“酒喝多了误事,不要老跟我说你有应酬应酬——随意同人喝两杯也就罢了,可别真当自己是海量”,他在书房里看书,夜里倒两杯酒喝,让她看见了也要干预,每天盯着酒瓶里的深浅,一天只许喝一杯,多了就要在他耳边撒娇似的抱怨……
天杀的……他到了这个时候还在想她!
她说那些话的时候,都是虚与委蛇吗?都是虚情假意吗?她如何对着一个自己不爱的人,露出那样动人的神态?为了她所谓的理想?抱负?去他妈的!
我梅季有这样不堪吗?
让你像西施对吴王一样,费尽了心机,来勾魂摄魄——然后转身投入别人的怀抱?
你们休想!胡畔……少作你范蠡携美泛舟五湖的春秋大梦!
便是上穷碧落下黄泉,我也不会放过你们……
别说你们现在只是在威海,就算你们逃到天涯海角,我也一样能把你们追回来!
“我想……我稍微离开一段时间,或许让你没那么难做……”
多么美丽的谎言啊,聪明一世的梅家四少,就这样轻易的被一个残花败柳的一颦一笑,迷的七荤八素——传出去只怕要贻笑天下了吧?
当时爱有多深,现在恨有多浓……当时那样的不舍,尽化作如今的撕心裂肺……
她曾经用温柔而热烈的目光,爱抚着他的面庞,而今回忆起来,全如风刀霜剑,一下比一下更利更深的刺在他心窝上。
他咳得惊天动地,像是要把心肺都咳出来一般——里面竟包含着隐隐的哭腔,颜如玉的三分醉意被他惊醒,她从他手里拿下酒瓶,不停的帮他拍着后背,替他缓气:“四少——四少,你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