昭宴不动声色地握紧了拳头,长长的叹息后又无奈的放下。
“不管你信不信,我来都只是为了保护你。”
宁辞信,但她不会领这个情。
“随便你。”
她直奔马车而去,掀开车帘,祁灼瘦削的面庞映入眼帘,他还在睡梦之中,也可能中了迷药,宁辞低声喊了他的名字,他听到声响没有什么反应。
宁辞没有多做停留,重新回到马上,道:“走吧。”
一行人轻装上路,直奔大昭的方向,她回望了一眼渐远的大凉,那里其实什么眷恋都没有,但她自然而然地想到了谢谙,不知道谢谙发现她离开会是什么反应。
毕竟,她昨日刚刚答应过对方,会等他,给他时间。
前方群山环绕,青色峰峦与朝霞相接,将远方云端涂抹的无比绚烂,马蹄踏过水洼,掀起无数水花。
她侧头看向与自己并肩前进的昭宴,目光幽深,嘲弄道:“你和谢谙还有联系?”
昭宴深深地看了她一眼,转过头不吭声,宁辞了解昭宴,他这个人不擅长撒谎,不回答的就等同于默认。
没想到,他们二人还在私下来往,昭宴真是不要命了,谢谙如今是敌国的将军,他不怕有朝一日事情败露被扣上一顶通敌的帽子吗?
还是说昭宴如今的权力已经到了只手遮天的地步,才让他如此肆无忌惮。
宁辞没有继续深想,又接着道:“你吊唁过我母亲了。”
她用的是肯定的语气,因为昭宴不是知恩不报的人,他自小在府里长大,母亲向来待他不薄,于情于理他都要去祭奠一番。
昭宴的眼中划过一抹悲伤,安抚道:“节哀。”
他还和以前一样,安慰起人来还是那么生硬,这几年倒也是没什么长进。说他无情,今夜他没必要冒这么大的风险来,说他有情,那当初扔下她一个人进了宫的人又是他无疑。
宁辞这个人最厌恶谎言和欺骗,你不肯说她也不会一遍遍去问,她虽然看起来满不在乎却早已经在心中把对方凌迟了千万遍。
谢谙失踪的那段时间,宁辞状态本就不佳,昭宴偏偏在那个时候选择进宫,在她父亲的帮助下直上青云。
她在双重打击下备感心寒,为此还与父亲大吵一架,她知道这肯定不是昭宴自己做出的决定,但是没有人告知自己,把她瞒在鼓里。
她心中有怨,在昭宴离开那日,放了狠话,称二人再无瓜葛,此生不复相见。
她负气上了昆仑,那时未曾想过还能有再见的一天。
宁辞回过神来,温柔的拍了拍马背后甩下一记重鞭,扬长而去。
归乡的路,归家的路,心境总是不同的,但只要一想到,家中已无人等候,便悲从中来。
天越来越亮了,他们出了山路,拐上了一条官路,道路两旁,竹影婆娑,风一吹过,沙沙作响。
另一边,谢谙带了三千黑鹰卫,追了整夜,出城时面前有两条路。
裴寂侧身看他,似乎很好奇他要怎么选,他表现的很淡定,看起来并没有受到什么影响,没有人知道谢谙在想什么,包括此刻的他自己。
人都有软肋,谢谙也不例外,只要是宁辞的事,他就不能不管。
半晌,他对着众人命令道:“这边,加速。”
他果断选择绕了路,一条荆棘丛生的、看起来就无人行过的路。
裴寂听到他的指令,意味不明的笑了,“你打算就这样放她走了?”
谢谙:“不然呢,还能抓回去不成?”
“动静搞得这样大,你回去可不好交代。”裴寂感慨起来,“这真不像你啊!”
谢谙是什么人,公认的阎王,手下留情这几个字放在他身上就是最大的不合理。
可那个人是宁辞,一切又都合理了。
情之一字,大忌。管你是英雄还是小人,天子还是平民,沾染上了,就不得不在苦海中翻滚,不得解脱。
黑鹰卫的每一个人都着黑甲,胸甲上刻着一只展翅的鹰,鹰爪锋利,鹰眼处嵌入宝石,犀利的光芒被太阳反射出来,其中的杀意让人不寒而栗。
谢谙越过黑漆漆的一排人,将视线放的越来越远,直到眼前的景象越来越模糊。
水远山高,千里之外,她能否如愿?
宁辞一行人快马加鞭赶了三日的路,终于到了大昭的地界,昭宴的令牌让她一路上畅通无阻,等到了熟悉的长街,宁辞把马扔给昭宴,从后门闪身进了宁府。
宁府还在那里,雕栏玉砌都不曾改变,但只剩下一副空壳子,物是人非,信中宁轻音说家仆全部遣散了,如今看来确实如此。
青石板上,因雨水潮湿生了不少青苔。泥土里喷薄而出的绿,生机盎然,与松柏棺木的死意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她看到了为母亲所设的灵堂,堂前的桌上,摆着香烛还有长明灯,祠堂里新添了母亲的排位。
她跪下深深叩了一拜,眼中一滴泪在眼眶打转,倔强的不肯落下。
母亲的音容笑貌还在脑海,她真的无法想象那个温暖的人如今已经变成了冰冷的尸体。
宁辞起身缓慢的,一步一步向棺木走过去,里面并没有尸体,师门的人第一时间接走了阿姐,想来母亲已经入葬。
虽然殡期未过于理不合,但对于如今的宁家已经不重要了。
宁辞在灵堂待了小半个时辰,心情平复好后找到了母亲下葬的清幽谷,这里是她母亲生前常来的山庄。
昭宴不放心她的状态一路尾随,虽然他戴了斗笠,宁辞依旧一眼认出来了,她没有理会,默认了他的陪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