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来没想到这里会变得这麽空这麽大,会这麽的灰蒙蒙,这麽的阴冷。他记得的这里,总是亮堂堂的,温暖的,让他心安的地方。
许天赐很想走进去瞧瞧,哪怕只是摸摸空屋子里的那些墙也可以,可他又很害怕。
当许天赐推开那扇门的时候,他觉得自己都在发抖。他不知道陈三郎为什麽会和葛家结亲,不知道这件事到底和自己跟那个老婆婆说过的话有没有关系,但他还是後悔得不得了。他後悔自己当初为什麽要变得那麽好看,後悔自己为什麽要那麽的贪吃,後悔自己为什麽非要说一个离三郎那麽近的出处来?
他和天官曾睡过的那间屋里,空得简直好像一场噩梦。许天赐不知道究竟是不是该希望自己还在做梦,还是希望梦已醒。他只知道,他很後悔。他後悔得恨不得自己从来没有遇见过这个人,这样的话,他就不会这样的伤心,这样的生气,这样的难受了。
许天赐缩在那间空屋的角落里,一直呆到了很晚,他听到有小虫子在很远的地方不停的叫著,他听到风吹过山里的树林,树叶子哗啦啦的响著,可他统统都听不懂,他只是明白了一件事,这个地方是不会再有人回来了。
他的眼泪落了下来,擦也擦不干。他变成了人的样子,站了起来,小心的关上了那扇门,然後一个人慢慢的走回去了山里。
9(4)
他回到家里之後,一直都恹恹的窝在洞中,不吃也不喝,只是缩成了一团,不愿意睁眼。
天官似乎被他吓到了,想偷偷去叫天香姐来看他,被他紧紧的摁住了不放。天官用毛茸茸的脑袋蹭了蹭他,然後小声的对他说道,‘哥哥,爹说过的,人都是很坏的,你不要被他们骗了。
许天赐就好像没有听到似的,紧紧的闭著眼,天官看他一动不动,就很伤心,哭著和他说,‘哥哥,你还有我啊。
许天赐终於睁眼看了天官一眼,却还是没有说话,只是揉了揉他的脑袋。
许天赐其实很想去见陈三郎,他想见这个人想得心都痛了,哪怕只是躲得远远的偷偷的看上一眼也好。可他不敢去朝舅公打问陈三郎如今的下落,因为他不想再听到任何和葛家有关的消息和陈三郎的名字连在一起了。许天赐知道自己受不了的。他在心里安慰自己说,也许过一阵儿会好了,也许过一阵儿他就忘记了,然後他就可以大大方方的带著天官去看陈三郎,去扔点金银珠宝,野鸡山兔什麽的表示一下,毕竟这个人曾经救过他和天官。等到那个时候,他就什麽都不在乎了。
可在他心里的某个地方,又觉得很生气。他很想去把那个姓葛的姑娘赶走,赶得远远的,去把陈三郎抢回来,然後把这个人严严实实的藏在他的洞里,哪里都不许这个人去,只能对他好,只能对他笑,只能和他在一起。
他不知道他气的到底是其实根本什麽都没做错的陈三郎,还是那个傻乎乎的,根本一无是处的自己。可他明白,这样的念头,其实没有半点道理可言。陈三郎和他不一样,是个活生生的人,而不是山里的母狐狸。若是他这样做了,只怕这个人真的会恨他一辈子。
天官大约也知道他这阵子心里难受,不敢再来烦他,还特意从别的洞里要了兔肉给他吃,可是他根本就什麽胃口都没有。
那两日天官总是在他身边,要麽就把脑袋靠在他的肚子上,要麽就轻轻的在他的背上蹭著,却没有和往常一样的闹他。可是後来的情形却变得有些古怪了,天官总是偷偷的拿眼瞟他,就好像有什麽事情瞒著他似的,等他狐疑的看向天官时,那小东西就慌忙的埋下头去,就好像爪子上突然长了根刺似的。
天官一向是藏不住心事的,许天赐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舅公吩咐了天官什麽话,还是家里出了什麽事。不过只要有舅公在,家里实在是不大可能出什麽事的。但他一想到舅公,就忍不住想到了陈三郎,这样一来,就弄得他心里更难受了。
许天赐想了想,就爬了起来,对天官说道,‘我想吃东西了。天官听他这麽一说,又惊又喜,他却又说,‘我要吃鸡。若是没有嫩嫩的鸡仔,半大的小鸡也凑和了。天官犹豫了一下,就说道,‘野山鸡的话,三娘那里有他撇了撇嘴,说,‘你就知道去要。
天官咬了咬嘴唇,突然说,‘哥哥,我不会一直这麽笨的。我会学很多很多东西,会比天香姐姐还厉害,真的。
许天赐有些心虚,只是说道,‘算了算了,你快去三娘那里要些来罢!饿死我了!
说完就背朝著天官又躺倒了,作出了一副昏昏欲睡的样子来。
天官悄悄的靠了过来,蹭了他两下,然後就出去了。
他听著天官跑得远了,就一个鲤鱼打挺从石床上跳了下来,跑出了洞。洞外倒没什麽不同寻常的,只有个小狐狸在玩一只田鼠,见到他就喊道,‘天赐哥哥!
他原来是打算看看天香姐在不在,因为天官曾和他说过,舅公特意唤了天香姐回来帮三郎。但看这麽小的狐狸独自在洞外玩,许天赐心里就觉得奇怪了起来,问说,‘你一个在这里做什麽?你娘呢?
那小狐狸按住那只田鼠,就乖乖的答道,‘天赐哥哥,这几日林子外面老有人在转悠,天官哥哥怕他误闯进来,叫我看住些。他跟娘说我在他这里耍哩。
许天赐‘哦了一声,就蛮不在意的说道,‘管他是谁,舅公的法术又不是吃素的,怎麽会误闯进来。没什麽好怕的,你回去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