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在永宁侯府,可她如今的住处很是寒酸,床榻上灰扑扑的被褥极薄。
眼下还没出正月,正是天冷的时候,屋中炭盆里,就那么三五块烧地半死不活的粗炭支棱着,同园中凉亭里烧的无烟金丝炭不同,屋内的劣质炭烧不热不说,烟还极大。
好在屋子够大又是落败,无甚摆设,更显得空旷,呛不死人。
但凡是奴仆,就没几个愿意烧冷灶的。
屋里的中年婆子王妈妈捏着鼻子,以免被床上老朽的酸臭尿骚味熏倒。
听到哼唱声,忍不住阴阳怪气道:“今儿个是侯夫人的大好日子,阖府喜庆,到前院说句吉祥话都能得三五赏钱。。。。。。偏我个倒霉催的摊上你这么个。。。。。。”
想到得不到赏钱,王妈妈恨得牙痒痒,抻着脖子偷瞄了外面一眼,没人。
于是一边撸起了袖子,一边弯腰上前,狠狠掐着床上的沈峤。
她手法娴熟,炉火纯青,光掐还嫌不够,又狠狠拧了几把,沈峤的后背青紫交加。
显然不是第一次挨掐了。
她神色麻木,嘴里不断地哼唱着:“为他人做嫁衣。。。。。。为她人做嫁衣啊。。。。。。”
想她沈峤为了嫡姐所出的泽儿不受后娘虐待,不顾嫡母劝阻,毅然决然地嫁了过来。
夫君早逝,她一人顶着偌大的侯府,拉扯大三个孩子。。。。。。
尤其是对待大儿子楚天泽,简直是用心良苦。
京中提到永宁侯谁人不称赞一番,君子若玉,稳重端方。
可到头来,自己一番辛苦耕种,却是被别人摘了桃子,一番筹谋,却是为她人做嫁衣。
楚天泽娶了媳妇便忘了娘,拜这个好大儿所赐,自己落得如此下场。。。。。。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忍不住哈哈笑了起来,神情癫狂。
见她如此,王妈妈反而收手,打了怵。
“老夫人您就消停点吧,你说人活一张脸,树要一张皮,若奴才活到你这个份上,还不如趁早死了算了。。。。。。”
“侯爷不是你的儿,侯夫人你又得罪死了,你无儿无女的,你说你活着还有什么指望。。。。。。”
沈峤病弱的脸上,听到儿女时,眼神微闪,划过一丝凄凉,面容再次灰败起来。
她梗着脖子,一口浓痰狠狠地啐了过去。
若不是这对狗男女,她的孩子又怎么会没了?
“你个老不死的!”王妈妈没提防,被吐了个正着,用袖子狠狠擦脸,反身一把将沈峤身上盖着的薄被给扯到了地上。
被子下面,沈峤的身子瘦骨嶙峋,几乎是一丝不挂,黑漆漆的全是皴。
“冻死你个老逼灯!”王妈妈骂骂咧咧走了。
走出门后不解气,转身将本就合不严的门给推得大敞四开。
这才头也不回地跑到前面看戏去了。
院子坐落在北,又正对风口,冷风夹杂着呼号声灌进屋里。不过半盏茶的功夫,便将沈峤冻得浑身青紫,鼻涕尽出。
“写意。。。。。。良言。。。。。。”沈峤冻得有些神志模糊:“口渴了,想喝水。。。。。。”
她唤了几句才恍惚想起来:良言没了。
如今陪着她的,唯有写意了。
只是写意日子也不好过,陪着自己挨饿受冻不说,还要做粗活。。。。。。
她恍惚听到院子里重物坠地的声音。
她下意识扭过头,便看到门外倒地死不瞑目的熟悉面孔,瞳孔忍不住一缩。
声嘶力竭地吼道:“写意——”
她猛然前伸,探出的身子失衡,于是便重重摔倒在地。
她泪流满面,竭力想爬到写意面前,可用尽所有力气,不过是爬了尺余,便倒地不起。
北风呼呼刮着,吹得门板摇晃撞墙,一同而来的是院外戏台咿咿呀呀又犀利的唱词:“我心不甘,寸断肠呐,悔恨使我泪茫茫,若重来,若重来。。。。。。定消灭这魑魅魍魉!”
沈峤双眼失去焦距,口中喃喃:“若重来。。。。。。”
定消灭这魑魅魍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