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育芩愣了下,松开手,孙令灵直接跌在地上。
胡四娘哭笑不得愣在原地,背过身去不再看他们,黄育芩却见她的肩头耸动,黄育芩安心下来。
“怎么,我说错话了么?”孙令灵一头雾水。
“没有,我答应你。”黄育芩点头。
黄育芩侧过头,淡淡道:“宫禁之内的烟花,寻常不多见。今日甚是有幸。”大团大团的璀璨烟花很快在头顶再度炸开,星星点点的火花四散,流落风中,仿佛是暮春晚樱,绚烂夺目,极尽热烈,却转瞬即逝,将半面天空都照亮了。烟花的爆炸声响,人群中的欢笑声,锣鼓声和掌声混在一处,巨大的声浪翻动云霄,只恐惊动天上仙人。
放烟花的太监们忙得脚不沾地,连轴转成陀螺,数不尽的五彩烟花在星空之下次第盛开,直到最后的火星在空中消逝,黄育芩这才恋恋不舍地将视线挪开。
孙令灵莫名心塞,总觉得方才对黄育芩所言,意思犹有未及之处。
人群中声响突然小了起来,众人簇拥着皇上的步辇浩浩荡荡地向皇后宫中的方向而去。黄育芩眯着眼睛,原先熙熙攘攘的高台之上突然冷清起来,高台之上敬陪末座的年轻男子站起身来,微微向着三人的方向颔首。胡四娘敛袖整理仪容。
孙令灵顺着黄育芩的视线看过去,只可惜高台之上人头攒动,竟不知黄育芩在看何人。
“有旧相识?”孙令灵好奇问道。
黄育芩摇摇头,后又迟疑地苦笑:“虽非旧识,但旧缘未了。”
神神叨叨的,孙令灵拍拍小雨点的头,只见小雨伸长脖子,看着皇帝远去的方向。孙令灵愣怔住了:“舍不得他?”
小雨点点头,眼睛在月下格外水润,扒着黄育芩的胳膊,想了半天,最终只是憋了几个字:“他是好人。”
“给你金印就算好人了?”胡四娘恨铁不成钢地拍了她的背部,小雨吃痛地“哼唧”了一声。她想说的很多,想了半天,若说从头开始说起,她记得当时看花看得入了神,山野之中,从来不见这样繁复娇艳的名贵花种。皇宫之内的四时花木由莳花匠人精心培育,叶茂花盛,簇簇相拥,繁华热闹的样子。
不久后出现了一个人邀请小雨共同赏花,她欣然应允。
“和他一起赏花,很开心。”小雨突然轻轻开口。
黄育芩依旧与孙令灵同住,也没有向孙令灵辞行的意思。黄育芩依旧保持早出晚归的生活作息,不同的是,现在几乎每次外出都会带上小雨。
小雨从刚开始的意志消沉团成一团窝在箱笼里面,到后来察觉到黄育芩出门的准备动作,便立刻跳出箱笼,重重扑向黄育芩的怀中,也不过才过了半个月的时间。
“小孩子总是忘性很大,不是吗?”黄育芩若有所思。
孙令灵一笑而过,时光总会冲淡这一切。
黄育芩半支着脸颊在灯下看书,小雨拥着最近得到的新鲜的小玩意在孙令灵的箱笼里面睡得四丫八叉。
“你这个年纪的狐貍啊,怎么睡得着。”孙令灵瞥了一眼小雨的睡相,嘴边的胡须随着呼吸的频率摆动,白色的皮毛水滑柔顺,黄育芩每日会用自己梳头的那柄梳子替她打理,此刻精心打理的皮毛压在身下,露出了柔软的腹部和软软的绒毛。
孙令灵一副没眼看的表情:“她真的是女孩子吗?”
黄育芩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如假包换,还是个孩子呢。等她大些,再教她做女子吧。”
黄育芩的眉眼生的极好,偏偏在灯下看又多了几分温情。孙令灵不由得生出几分他与黄育芩、小雨一家三口和乐融融的错觉。
养父和养母待孙令灵一直很好,只是他自小知晓自己是收养回来的孤儿,始终少了那份血缘维系,孙令灵不能学着长兄,处理决断家中的事务,亦不能如同幼弟,娇养在双亲的膝下。
养父和养母都知晓自己内心别扭,旁敲侧击地宽慰他,孙令灵察觉养父和养母对自己的小心翼翼呵护,心中反而更多了一分愧疚。
如果父母爱子女是天性,建立在血缘关系上,而自己对黄育芩的情谊,却不会因那道关系的缺失而褪色。
黄育芩至今未返程,与他住在一处,他倒不觉得寂寞,即便这样度过一世,也未尝不可。
孙令灵拍了一下自己的脑袋,告诫自己,在想什么呢。然而他仍旧忍不住想起黄育芩初来时自己做过的荒唐的梦中梦。
“小雨多大了?”
“没有多大,只不过自能化人形到现在才三十七年而已。现在她惹怒了四娘,恐怕三月之内,你看不到她化成人形的模样了。”黄育芩不知何时阖上了书,似笑非笑地看向他。“这些天来,虽然你没有开口,但是你多多少少应该起疑了吧。”
孙令灵直起腰,仿佛方才闲适温软的空气一扫而空。孙令灵万事不求甚解,不过心中明白凡人若是得遇非常机缘,必然遇上非常之事,此事大抵暗示了背后的离群索居,颠沛流离。若是黄育芩自此打住这个话题,自己必然不会寻根究底。只是黄育芩执意剖白,只怕是要疏远于他,令他知难而退。
黄育芩自苦,扪心自问,若是孙令灵得知内情,说不定会厌弃远离他吧。这些山居岁月,他终日与黄平一起,任由世事茫茫,从不过问,孙令灵的意外闯入,这才带出后面不少事端,他有点怀念在山上的日子。
黄育芩早已修仙修得快心如止水,在孙令灵面前,心中忐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