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育芩本就是急公好义的年轻人,最开始他也一同上前搭把手。后来次数多了,回过味来,只是冷眼旁观自己人高马大的书童一番做作。等到人群散去后,黄育芩凉凉道:“你拉着我替你的下属行踪打掩护,为何不直接亮出我的真名。”
“众人皆知,小周将军有勇有谋,怎会轻易暴露行踪,必定会借用他人名姓。如果亮出你我真名行走,便不足以令你那远在京城的丞相父亲相信了。”周明夷露出洁白的牙齿,一副成竹在胸的模样。
黄育芩气哼哼的,别过头不去看他那幅胸有成竹的神色。
“救命——”尖利的呼救声从枯死的竹林中传来,周明夷将手按在身侧的剑柄上,黄育芩脑中只有一个想法——又来了。
黄育芩立刻拽住了周明夷的衣袖:“先别去,恐怕有诈!”
这一路来,他与周明夷一路招摇过市,难保没有被盯上,周明夷明白黄育芩心中所想,只是人命攸关,不可轻视。他挣脱黄育芩,一头扎进枯竹林。
黄育芩气得跺脚,相府中的那些暗探侍卫皆是百里挑一的精锐,刺探情报,暗杀投毒,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其中更有数位能人异士,能易容乔装,在实战中出其不意取敌方项上人头。
“笨蛋!”黄育芩恨恨地骂了一句,咬咬牙,也跟了上去。
枯竹林深处几条人影缠斗,周明夷以寡敌众,竟然不落下风。
三位短打男子急了眼,提着明晃晃的砍刀分别从周明夷前后侧面同时向他砍去,枯竹林临风飒飒,黄育芩惊呼出声:“小心——”声音还未落地,只见周明夷竟然一跃而起,攀上被风吹弯的竹子的顶端,迅速弹起,跃至前方的一片空地。
“这般纠缠下去也不是办法,不如我先将她押送回去,你们断后!”领头的男子说罢,大步上前,轻轻松松地从地上提起一名晕厥过去的女子。
“方才我好心劝说,你们仍旧执迷不悟,就休要怪我不留活路了!”周明夷缓缓地从身侧缠满布条的剑鞘中抽出了剑。
“拽什么拽,老子迟早砍死你。”一名男子粗声粗气道。话音刚落,胸口银光一闪,血液迸溅出来,他迟疑地低头,只见胸前的窟窿正汩汩地冒出鲜血,随即匹配,软软地倒地。剩下的两位男子吓得立在原地,随即又约好了似的同时醒过神来拔腿就跑,晕厥过去的女子被随意地丢下了。
黄育芩半抱起女子,轻轻地摇了摇她的肩膀,她睁开眼睛,迷茫地打量着黄育芩和周明夷,瑟缩了一下。
黄育芩和颜悦色地柔声安慰,直说坏人已被赶跑了,女子这才渐渐地安定下来。然而当她看到横卧在地上的尸体时,脸色又突然苍白起来。黄育芩见她嘴唇干裂,又喂了她一点水。
“黄小公子,把水壶递给我用一下。”周明夷坐在黄育芩的身侧,以肩碰了碰黄育芩,黄育芩将水壶递过去,周明夷将水尽数浇在了染血的剑身上,随后找出一块软布,细细地擦拭它,这才归剑入鞘。
女子这才回过神来一般,“呜呜”地哭了起来,她看上去不过二十岁上下的年纪,容颜娇媚,身姿窈窕,即便堕钗散发,衣衫褴褛,却难掩国色天香之貌。美人悲泣,梨花带雨,黄育芩不忍打扰,直到她自己抽抽搭搭地说明自己的来历。
原来这位女子小名可儿,自幼随父母双亲隐居山林,后来因双亲亡故,无依无靠,只好下山投靠叔伯兄弟,却因姿容出众被当地权贵看中,狠心的叔伯为了投权贵所好,竟然将她献出去了。权贵派出府中的三位壮丁强掳她回府,她寻机溜下轿子,可惜不久后就被他们发觉,一路追到枯竹林来。
黄育芩同情道:“可儿姑娘,你可有去处?”
可儿点点头:“我记得回家的路,山中孤寂清贫,一蔬一菜,须亲手操持。不过比起外面的世道,已是世外桃源。”
可儿休息了一会,便起身向黄育芩和周明夷郑重道谢,这才转身向枯竹林更深处而去。
送别了可儿,黄育芩面向周明夷,嘻嘻笑道:“周小将军,你似乎忘记了一件事情。”
“何事?”
“你忘记告诉那两位逃脱的家丁,我是黄育芩,你是书童黄金了。”黄育芩幸灾乐祸道。
周明夷幽幽叹气:“可不是,白忙活了一场,现在我在思考另外一件事情。”
黄育芩不解地看向他,以眼神表达了自己的困惑。
“你我二人姿容出众,可儿姑娘竟然没有一点动心的表情……”
“……”
“黄小公子,和你商量个事情。”
“何事?”
“你唤我周小将军,我唤你黄小公子,太过生分,我们不如以兄弟相称吧。”
“不必。”黄育芩冷笑出声,对周明夷心中的小算盘了如指掌,如果按照兄弟相称,自己就只有喊他哥哥的份了。
黄育芩吸了吸鼻子,清晨淡淡草木清香氤氲蒸腾,他与周明夷并乘一马,由周明夷执掌辔头,他则无精打采的左顾右盼。
周明夷见黄育芩的脑袋往前一点一点,收紧环在黄育芩两侧的手臂,低声道:“若是你困了,就靠在我的怀里休息一会吧。”
黄育芩立刻坐直了身体,口齿清晰地拒绝道:“若是还在京城,我既不用与你共乘一骑,也不必风餐露宿,更不必早起赶路。”
在京城,黄育芩有的是仆从替他准备宽敞舒适的马车出行。
这些天相处下来,周明夷怎会不知道黄育芩此刻心中宿怨:“天气酷热,若不趁着清晨傍晚时分赶路,中午日头毒辣,我担心你的身体吃不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