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亦廷,这是张部长家的孩子,你看,他骑马多好啊,你还不行,要向别人多学习啊。”
“为什么就是学不会高尔夫!虞亦廷,你到底有没有用心,下周李市长孩子不是约你去打球吗?你还不会,你看人家李市长的孩子……”
“你将来总是要继承我的家业的,学艺术没什么用的,爸爸送你去留学吧,学金融,明天就去办退学。”
“和你同行的陈政委家孩子已经提前修完学分了,你为什么还在国外,你怎么这么差劲,怎么赶得上别人的步子?最新项目已经要落地了,你却不在陈政委孩子的身边,你让我怎么放心?”
纷杂的声音被突如其来的电话铃声打断,虞亦廷大梦初醒一般地回到现实,又在看到来电显示的一瞬被拉回地狱。
他接通电话,脑海里的声音和现实声音合二为一。
“虞亦廷,给你半个小时,出现在我面前。”
虞亦廷挂断电话,深吸一口气,起身穿上大衣。
床上的人还在熟睡,虞亦廷走近他,摸了摸凌行舟露出的头发。
从被子空隙中膨起的热气蒸腾着他的指尖,温暖地留下一点残留的温度。
虞亦廷带着这点温度轻手轻脚地关上门,独自一人驱车驶向郊外。
他知道虞书锋在哪里,每次这种见面,也只会在那个地方。
车程四十分钟,早就超过了虞书锋说的时间,虞亦廷不慌不忙地在地下车库停好车,从侧边的电梯上楼。
他知道自己会迟到,当虞书锋想要惩罚一个人的时候,他不会给自己留下口舌。
电梯缓慢上行着,“叮”地一声,带着虞亦廷来到二楼。
门外一片漆黑,屋子里没有开灯,虞亦廷轻车熟路地在黑暗中行走,避开家具,走进最靠里的一间房。
“咚咚咚——”敲门。
“进来。”
虞亦廷拧开门把手,里面的冷气冒了出来。
“你迟到了。”坐在椅子上的男人头都没抬,冷冷道。
“抱歉。”虞亦廷解开大衣放到一旁,轻车熟路地找到书桌前方那块凹凸不平的瓷砖,跪了下去。
他只穿了一件衬衫,冷硬的瓷砖透过膝盖侵蚀着他的肌理。
他跪着地方的窗户大开着,为他一个人而开的窗户。
整个书房只有一盏昏黄的台灯亮着,书桌上陈旧的摆件像是中世纪家族里的风格,墙壁上隐隐绰绰地照出四角雕塑的影子,蝙蝠形状的阴影在墙面上狰狞。
这里像是某个古老的洞穴,也像是吸血鬼居住的古堡,反正不像是人待得地方。
虞书锋没说话,虞亦廷微微低着头,目光转向前方的一块瓷砖——一块透明的,天窗一样的瓷砖,透着室内仅有的光,模糊地照出他的一点轮廓。
今夜下面没有点灯,其实下面已经很久没有点灯了。
下一层,正对着这间房间,有一间暗室,是他一直以来想冲进去,却从来没有成功过的地方。
他曾经跪在这里,透过这块透明的瓷砖,看向下面。
他知道,下面有一张巨大的手术台,为了能让他看清,手术台的四周都围满了照射灯,方便他看清绑在上面的生物。
一开始是小猫小狗,小鸟小鱼,那些陪伴他或长或短,他给出反馈和好感的动物,在虞书锋对他不满意的时候,它们会变成牵动他的一根绳子,绑在下面的手术台上。
而绑住他的时间也越来越短。
起先,虞亦廷奋力挣扎,想要去救它们,可他挣扎得越狠,手术刀就会越锋利,虞书锋的声音透过墙体的音响,告诉他,只有他乖,它们才能活下去。
于是它们也真的活下来了,用仅剩一条的腿,一只湿漉漉的眼睛,活得或长或短,在虞亦廷稍稍偏离的时候,它们再失去身体上的某个部分将他拖回来。
活得最长的是第一只小狗,它活了一年,活到最后,虞亦廷都快不认识它了,它根本就不是原来的样子了,它只是一块活着的肉,只有被刻意放大的呼吸声证明它还活着——它连“汪
一声的能力都没有了。
它刚被捅坏了喉管,可虞亦廷却清晰地听见它在说话,它说它不想再这样下去。
那一晚,虞亦廷做了他最出格的事情——他打破了“玩伴”市长儿子的头。
得偿所愿,小狗终于死了。
后来,虞亦廷发现,活得久并不是什么好事。
于是,所有用来牵绊他的物种都变成了一次性的。
每当他犯了什么错误,一个生物被惩罚的时候,虞亦廷都会用更狠的错误去换他们的死亡。
在颠颠撞撞和叛逆之中,虞亦廷成长成一个虞书锋忌惮但是又觉得完美的样子——一个完美的商人,可以在面对任何屈辱的时候含笑,只要是有利益的,也可以对多年地合作伙伴下手,只要他没了价值;可以在势力面前卑躬屈膝,适当的时候,还要在弱者面前充当恶霸。
虞书锋也渐渐发现他的儿子冷漠、凉薄,这自然是好的,但是好像再没有能威胁到他的东西。
直到有一天,虞亦廷麻木的再次跪在这个地方,灯光打开的瞬间,他在手术台上见到了自己的母亲。
他古水无波的眸子终于迸发出不一样的神情,他嘶吼,他哭喊,他疯狂地锤着地面,咒骂着虞书锋的狼心狗肺,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把尖锐的手术刀越来越靠近母亲的肚子。
他在绝望中恳求那个禽兽,虞书锋一直没说话,只是将刀放在秦瑾雯的肚子上,然后给她插上仪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