宠渡将头一歪,在右边另添几笔。
“炼气境渡爷爷到此一游”。
明明两列草书,却长短一致,足可见“炼气境”三个字刻得有多大,昭示出一种明显的蔑视与嘲讽:堂堂金乌派,任由一个炼气境的小喽啰随意进出,有何脸面自立于凉城?
这种事瞒不住。
宗派里那么多人,总有几张漏风的嘴。
小道消息就是这么来的。
遭窃事小,面子事大。
只要事情传了出去,值夜弟子少不了一顿重罚。而金乌派更不会忍气吞声,与其藏着掖着让人笑话,不如大张旗鼓地追查,哪怕做做样子,也可借此生出震慑。
几坛酒而已,大概也就做做样子吧?
宠渡当然想过后果,只是怎么也没料到会像后来那样惨烈。
当下收拾妥当,宠渡屁颠颠潜出酒窖,走没多久,猛听几声巨大锣响;紧接着,传来高声齐呼。
“抓贼啊!——抓贼!——”
霎时灯火通明人影攒动,来自不同方位的数十道流火射在夜空爆散开来,照得山谷大亮,一时间再难找到暗处用以藏身了。
“那死胖子真被现了?”宠渡本自疑惑,却听呼喊中似夹杂着李二的声音,才知是那莽汉被人救了,电光石火间脑海里已走过数条脱身之策。
挟持弟子?——羊入虎口。
躲在谷中?——难逃搜查。
用隐形符?——时机不对。
调虎离山?——未必都上当。
……
各有弊端,皆非长久之计。
怎么办?
正想着,便晃见一队巡夜弟子风风火火赶来,宠渡双眸乍亮,心说天不亡我,忙不迭跳转身子,面朝墙根把裤腰带解了,就听回廊上传来喝骂。
“什么时候了还尿得出来?赶紧来帮忙捉贼。”
“来了、来了。”
“放水也不去茅房,回头再跟你算账。”
“这法子都能想出来,小爷真是人才。”宠渡提着裤子抖上两抖将戏做全,窃喜着屁颠颠混入队伍;不料高兴劲儿还没过,忽听队伍前方一声吼。
“贼人在何处?!”
原来对面也赶来一队弟子。这边领头的问:“师兄何往?”那边应道:“司徒长老急召。”宠渡听声识人,不由暗骂:“不是冤家不聚头。”
正是申阔率队而来。
两边打过照面,宠渡随队奔行。擦身而过的瞬间,申阔汗毛一奓如坐针毡,纳罕道:“这感觉……”忙不迭回身暴喝:“且慢。”
一行人不明所以,宠渡却知不妙,“怕是被这厮看出端倪。”所幸早备后手,急而不乱敛指于袖,暗里打个法诀把无形的灵力自指尖射出,经由天地间元气的疾传导,射向柴房。
弹指的工夫,火符生出感应。
轰!!!
隆隆声中,火光冲天。
柴房炸了。
炸响突起,申阔思绪立断,伸长脖子喝问:“又怎么了?”远处有人应道:“柴房、柴房走水了。”另有人来报:“师兄还没过去呀?司徒长老都火了。”
申阔头大如斗,没空细想,边走边骂:“板儿爷好不容易领个闲差,怎就这么多事儿?”
“阔板儿申呀阔板儿申,摊上小爷算是你的报应。”宠渡闻言暗喜,心念一转又来问领头弟子,“师兄,也不知火势如何,为稳妥起见,咱们是否前去帮忙?”
“废话,这还用说?”那人目中喷火,刚要带队伍前去灭火,行忽闻一道传音响彻山谷。
“贼人扮作本派弟子,尔等务必警醒。凡面生者、言行鬼祟者,抓后再审。新入门弟子,至风波殿……以上有违者,作贼人同党论处。”
“是司徒长老?!”
“长老都动了,也不知对方来有多少人马。”
“会是敌袭么?”
“不会。贼人而已,并非刺客。”
“这么大阵仗,到底丢什么了?”
“丢什么也不能丢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