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枚独属于顶级alpha的腺体,在宋十川生命的前二十几年里轻轻松松就将他捧上神坛,给予他无限的权力和傲慢,但如今,它仿佛是感受到了来自宿主的背叛,立时便暴露出了恶毒的獠牙,在宋十川很可能要面临世界上最可怕的抛弃时乘胜追击,扑上去凶狠地嚼他的肉喝他的血。
他的身体里由内而外地爆发了一场灾难,正将他仔仔细细地千刀万剐。
“给我洋葱。”
激活这场灾难的导火索仿佛对此一无所知,喻枞看着他惨白的脸颊和流不完的汗,平静地重复了一遍:“给我一个洋葱。”
宋十川这些年的自我驯化到底还是起了作用的,他听清了喻枞的要求就马上照做,可是把一件能做的事情做到极致也早就是他这种人的本能,所以他下意识又拿出了芝士。宋十川犹豫了一下,同时捧着两样东西看着喻枞。
“洋葱。”
宋十川把洗干净的洋葱递过去,他低头看着自己的努力又一次落空,在剧烈的痛苦中又涨出了不可忽视的酸楚,他的鼻腔和舌根都被这些软弱的酸苦糟蹋得紧皱起来。
他转过身去把多余的芝士放回冰箱,宽阔的脊背似乎也不堪重负地塌陷了一角。
“嘟嘟嘟”的落刀声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种温和的节奏,喻枞把洋葱切碎后又拢在刀刃下滚了几遍,看着感觉差不多了,才又对宋十川开口:“芝士。”
宋十川呆了一下,僵持在冰箱里挨冻的手比他脑子更快地反应过来,半秒钟不到就完成了指令,他脑子里却还在想着,为什么芝士又被需要了?
“黑胡椒。”
“甜辣酱。”
“烤箱预热。”
宋十川好像被一块失而复得的芝士弄糊涂了,从黑胡椒开始慢了半拍又恰到好处地规行矩止,喻枞让他拿什么他才拿什么,再没动什么自作聪明的脑筋。他也不猜喻枞到底要做什么了,反正猜对也没用,喻枞好像压根儿就不要他猜。
多了一个人在旁边插手,这样做菜竟然也不慢,但在宋十川感知里,这一个夜晚慢得好像已经过完了一辈子,等到酸甜鲜香和芝士烤化后的浓郁奶香交织包围了这间厨房后,宋十川才迟钝地反应过来,发现连易感期的折磨似乎都被这热气腾腾的香味冲得按了暂停键。
喻枞拧开水龙头冲洗手上沾着的一点酱汁,然后自顾自端着两份番茄芝士焗饭走出了厨房,宋十川呆看着他的动作,心中又是浑浑噩噩的,站在自己空荡荡的废墟里不知该不该靠近。
“过来。”这便如同天籁之音。喻枞把系在桌上的牵引绳解开,然后缠绕在了自己的手腕上。崭新的绳子被他随手拨弄一下,皮质的颈环在脖子上轻巧地转了半圈,再微微绷紧,带出一个直直通往他的前进方向。
宋十川失神地走近了,这次他看着喻枞漆黑的双眼,没等喻枞开口就屈膝半蹲在他面前,紧跟着,喻枞俯身靠近了宋十川,嘴唇在他脸颊上轻轻一碰,盖章结论道:“做得好。”
宋十川捏住项圈,呼吸不稳地看着他,整个人都陷入了一种被彻底清空后的茫然。
番外完
银色的勺子握在手中,破开嫩黄的芝士封层一插到底,手腕一转就舀出满满一勺焗饭,裹着橘红色牛肉酱的米粒泛着油润的光,半颗小番茄恰到好处地仰卧着,露出熟软的切面和酸甜的果肉,拉丝的芝士颤巍巍遮盖在最顶端,仿佛随时会融化成滴滴流淌下去的醇厚奶汁……
宋十川一口接一口地吃着,他吃得很慢,固然是因为食物中丰富的滋味需要充分咀嚼感受,但也是因为他满脑子都想着,喻枞亲他了。是做完饭后突发奇想亲了一下,还是一开始就打算好了要给他这份奖赏?
宋十川被这一个轻描淡写的吻弄得失魂落魄,他在舀饭的间隙中不断偷觑喻枞的表情,可喻枞连一点眼风都没露给他,这让他的仿徨又转变成了新的煎熬。
喻枞是吻了他的。那不是他死乞白赖求来的奖励,是喻枞自愿的赠予,这本该是宋十川的梦寐以求,然而,他被亲吻却不是因为他优秀、豪富、俊朗、名声在外,仅仅只是因为他平静、他等待、他退让、他不加思索。
他竟是被他从来都看不上甚至鄙夷的、迥异于顶级alpha身份的那种特质赞许了。
宋十川越想越是两膝发颤,手上抖动的勺子也快出卖他最后的体面了,他不得不把饭和勺子都含在嘴里,用牙关死死紧咬着。
可世界颠倒的惊悚感仍在他体内不屈不挠地发酵着,头顶上的眼珠子忽然一下掉进了脚趾缝里,这太可怕了。
什么等待啊什么不加思索啊,都是修饰过的好听话吧,它们真正的意思难道不是懦弱、愚笨、僵硬、毫无主见吗?为什么?为什么他引以为傲的一切都要被喻枞抛弃,而他嗤之以鼻的却被全盘接纳了?
一个又一个不能理解的概念颠覆了他,强烈的失重感让宋十川用力按住脸颊,更急迫地回味着喻枞给他的那个吻。他此刻无比希望喻枞能把手上的牵引绳收得更紧,用这根绳子让他逃避失重,逃避本能,让他觉得……他只是在为自己的幸福而痛苦。
“吃饱了吗?”喻枞漫不经心地开口。
宋十川猛地醒过神来,低头去看自己无意中剩下的半碗饭:“……还能再吃一点。”
“那你慢慢吃,我先走了。”喻枞拿纸巾擦了擦嘴巴,看看时间已经很晚了,虽然他明天不用去公司,但他也不想把自己的时间都浪费在饭桌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