纵然天价,仍旧一抢而空,一位修士打扮的年轻男子边咬着那碗滚烫的元宵,边道:“吃完就走,万万不能耽搁了,得在下场风雪前寻到灵运道长。”
他身边的几个汉子纷纷应和,他们都做修士装扮,腰间除了长剑,还挂了乾坤八卦袋,一看便知是阴阳道修士。
其中一人大口吞着元宵,对旁边道:“先生,刚刚只讲了太微道,您接着讲讲阴阳道啊,我等入山便是寻阴阳道道长拜师的。”
只见酒肆对面坐了一位老者,旁边也支了个摊子,写着“说书算命,五两”。
那老者捋着白须,拿腔拿调道:“接着讲可以,拿钱。”
好个趁火打劫。
闻言,说话的修士气的把碗一推:“刚才不是付了五两。”
老者不以为然:“阴阳道是另外的价钱。”
眼见那修士要暴跳如雷,一锭金子却被抢先一步稳稳放在那老者的桌子上,众人一愣,顺着金子向上望去,只见那人的手修长如玉,白衣似画,即便看不清脸,也知是位遗世独立的妙人。
更何况他那一身氤氲的灵力,周身仿若笼着一层寒霜,在这雪色的天幕之间,大有功德圆满,白日飞升之感,被他周身的仙气熏陶一番,众人不禁心静如水,陡然噤声了。
那白衣仙士道:“请继续讲。”
说书人也是一怔,又见他腰间那把七星云纹精钢剑,剑柄错银嵌琉璃,剑鞘錾刻两字“拨云”,当下大惊,修仙之士,无人不识这把拨云宝剑,其主乃是太微道天师,孤鹜山玄清派陆修,只是他三年前叛出门派,此后便销声匿迹了。
见此,说书人也不敢造次,正襟危坐,娓娓道来。
“几百年来,若说修仙,不修阴阳道,便修太微道,何为太微道啊,练内丹,修心法,仙术绝顶,剑法一流,修仙术士多选此道,当为正统,那何为阴阳道呢?画符篆,驱鬼邪,控尸纵鬼,风水秘术,总之是邪门至极。”
“就因这邪门,阴阳道也多出通了天的大人物,一百年前,阴阳道命录天师周道临,就发迹在这昆仑西归墟境,他炼尸纵鬼,杀孽太重,沾染因果,终坠魔道,堕入酆都地狱,痛苦不堪,万劫难复,只留一十岁幼子,周显,自此后,阴阳道一落千丈,大厦倾颓,一众道徒或是归隐,或是改修太微道,令人唏嘘。”
“此后,有头有脸的阴阳道只剩中原风陵山庄苏氏一脉,这苏氏一直恪守本分,六年前,霜林集会,苏家却被揭露炼尸之行,为天不容,被各大仙门合力绞杀,满门皆灭,阴阳道便至此覆灭了。”
“直至几年前,这昆仑西又出了一位阴阳道修士,道号灵运,传说是位女道长,腰间魂铃一盏,身旁飞一只血鸦相伴,那道长修炼七年,邪鸦做法,麒麟护驾,卧有灵差捏脚,行有众鬼抬轿,派头极大,无数仙门视其为妖邪,欲除之而后快,也有无数修仙之士奉她为楷模,想拜入门下,人来了一波又一波,皆是无功而返,各位道长不如趁着腰间还有盘缠,速速归去吧。”
那说书人讲完,目光再寻陆修,哪还有那二人的踪迹。
山中没有时辰,白日里常有风雪,刮起风来天昏地暗,夜里又雪光铮亮,堪似晴日,一大一小两条白影隐在雪光里,有风时便疾步快行,无风时则御剑而飞,脚程极快,不知过了多少时辰,终于到了一处凹谷,两面崖壁相对,拱成半月之环。
从谷口进入又行了半日,已是夜色沉沉,远远便见一处雪林,好似一排排小树落了雪,静静站着,身临其中,感到难以言说的诡秘。
那一排排小树错落有致,在林中穿行片刻,陆修便知这些落雪树木摆成了阵法,阵中有阵眼,若是误触,林中定有大变。
“师父,我有点怕。”是那小雪团子开口了,他拉住陆修的手,止步不前。
陆修将他领到一处,抬手画了个结界,淡然道:“待在此处。”
话音将落,不远处忽的传来人声,隔着几层树影,飘进陆修耳中:“他妈的,什么鬼地方,走不出去!”
“我就说别来这昆仑西,那灵运道士是好惹的吗,这回好了,咱们都得交代在这片破林子。”
“你他妈别说你们不想要那些法器,再说老二可是死在她手里,怕了的现在滚,老子非要弄死那臭道士。”
一行二三十人,原来是一波寻仇的。
陆修皱了皱眉,一双美目却是无波无澜的。
那伙人穿了虎皮短袄,腰间挂着长刀,一手持火把,一手攥匕首,不像是正经仙门,应该是一群散修。
人群哄嚷一阵,其中一人把匕首往地上一扔,身形微颤,低声道:“我不去了,我不想死,我还有八十岁的老娘。”说罢转身便跑。
穿过树林狂奔几步,眼见就要撞到陆修身上,他微微抬手,那人便掀翻在地,滚了几滚,又栽回人堆里。
“谁?谁在那!”被这变故一惊,人群中顿时一阵骚动。
那群散修虽乱了阵脚,但仍匆匆摆了个人形阵,一道雪色身影缓缓行至众人面前,这群修士定睛一看,只见眼前之人身形不凡,气度逼人,让人不敢直视,腰间宝剑在暗夜中灵光闪闪,现出“拨云”二字。
为首那散修眉头一凛,心下了然,勉强堆了几分笑意:“阁下可是孤鹜山陆天师陆清明,素闻天师大义,斩妖除魔,天师此行可同我等一样,来收伏这妖女的?”
“妖女?”陆修的面色冷了几分,看的人心里发憷。
“那灵运道人纵尸炼鬼,操纵怨气,冒天下之大不韪,不是妖女是什么?我等今日便是来取她性命,替天行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