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心丹三颗,化水冲服,金赤散两钱……”床边放了一蒲团,苏灵一夜未眠,跪坐在蒲团上,手边拿了本《诡毒录》研究,毛笔圈圈画画,上下翻飞,转眼便开出四五张药方。
麻沸散的药力渐渐过了,迷蒙中,听见有人絮絮叨叨,陆修的眉头轻轻皱起,呢喃一声,苏灵见状,忙俯身过去:“什么,你说什么?”
好似有发丝扫在脸颊,让陆修无端的痒,闭目凝神,一股灵力从掌心初始,遍流经脉,片刻,陆修的眼睛悠悠地睁开了。
苏灵倾耳而听,跟陆修贴得更近:“你大声些,是否是伤口疼?”
“不可无礼。”一道男声在耳边传来,低沉有力,夹杂些许疲倦。
苏灵抬头,正好对上一双沉静如水的眼,眼底深处如幽寂寒潭,不见日月,他眉头微蹙,把苏灵往外推了推。
苏灵喜道:“陆仙师,您醒了。”
屋内燃着龙脑香,嗅之神清气爽,目光环视,塌边的花梨木案几上摆满了瓶瓶罐罐,长条棉布,地上散落书卷几册,陆修试着催动灵力时,心口不觉淤窒,背上的荆鞭火烧之感也全然消退,他心下了然,鬼毒已解。
腕间一凉,苏灵左手已探上他的脉搏,陆修并未躲闪,只安静躺好,望着苏灵的侧脸。
气脉平稳,运行有度,余毒已被他体内精纯的灵力化开,全然消散了,苏灵不住赞道:“不愧是天选之子,仅仅一夜就能化解此毒,佩服。”
陆修坐起身来,靠在软枕上,环顾四周,透过屏风可见墙边两排书架,架上堆满书籍,一张如意北斗纹紫檀长桌,桌上躺着习字数篇,还有几张未画完的符篆,墙壁之上悬了一把桃木剑,一把蝙蝠璎珞纹精钢宝剑,柄首鋄金,鞘身卷草,錾刻两个鎏金字:飞霜,桌边置一雕花鹦鹉架,架上伏着一只黑墨色乌鸦,血瞳半睁半闭,似睡非睡。
看清身处之地不是自己所住的客房,苏灵又伺候左右,陆修终于开口道:“这是何处?”
苏灵笑道:“这是晚辈的房间。”
陆修的剑眉挑了挑:“是你帮我解毒?”
苏灵道:“正是,情急之下,只能亲自动手,叔父现下如何?”
陆修点头:“已全好了,”他眸光一闪,望着苏灵道,“多谢。”
这声道谢让苏灵十分受用,她忙摆摆手笑道:“陆叔父哪里话,玄清派与我苏家本就交好,您又是长辈,都是我分内事。”
陆修颔首,淡淡道:“还是,多谢。”
心中不禁翻了个白眼,苏灵并不满意繁文缛节这一套,面上却依旧是笑意:“客气,”又行了一礼,“陆仙师好生休息,我稍后让父亲开些药方来,定比我的好些。”
陆修不置可否,旋即被子一掀便欲下床,待棉被完全揭开,陆修这才注意到身上那件不合时宜的小小玉色睡袍。
袍上的衣带被一一系好,最上面的两根紧紧绷在胸前,雪白的肌肤若隐若现。
苏灵仿佛读懂了他眼中的震惊,陆修问道数年,早已是泰山崩于前我自巍然不动的性子,云淡风轻的陆仙师,极难露出这般表情,他仔细端详这件睡袍,眉头皱得更紧:“这又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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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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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灵站起身来,一本正经道:“哦,您的衣衫破了,昨夜也没什么合适的替换,只能找件我的睡袍与您穿了,这颜色跟您昨天那件外衫的颜色相近,应该是您喜欢的。”
既是疗伤,陆修心中已有准备,伤在背部,褪衣也是应当的,况且他只当苏灵是小孩,倒无那许多避讳,可如今穿着她的睡袍,还一室独处,当真不妥至极,陆修面色阴沉,哑然道:“男女有别……”
岂料苏灵竟摆摆手道:“欸,陆仙师,我早就料到您要这样说,幸好我有准备。”
说话间,苏灵已在窗边的架子上取下一面八卦铜镜,递给陆修道:“这是无极镜,昨夜屋内发生之事皆能在此处看见,我恪守礼法,绝没乱看,如是不信,请君明鉴。”
手指动了动,陆修终是没有接过,他见枕边正放着自己那件破碎的外衫,就拿过直接往身上披了,虽破碎不堪,终究比只穿睡袍好些,僵了半晌,陆修道:“可否帮忙找件合适的,稍后要拜见苏庄主,禀告炼制生魂一事。”
苏灵点了点头:“陆叔父静候片刻,我去取一件新的来,我昨夜也见到了那厉鬼,稍后我跟您同去。”
说罢她顿了顿:“事已至此,我也无法说什么保证苏家无人炼鬼之事,毕竟命录天师周道临的确是阴阳道祖师,近些年,修阴阳道的也只我苏家一脉,陆仙师身为正道领袖,还望您尽早搜查山庄,查明真相。”
陆修道:“炼鬼之人不一定是阴阳道修士,我也从未对阴阳道有何不满,不论阴阳道还是太微道,都只是修仙法门,没有正邪好坏之分。”
苏灵的指尖一顿,心中不禁对他多了几分敬意,行了一礼道:“多谢陆仙师。”
阴阳道易学难精,道门众多,所以常出偏门邪道,因此,太微道修士素来有种优越感,以正道自居,那些正道至今不敢跟风陵山庄翻脸,仅仅是时机未到罢了,可世道沉浮,风雨飘摇,饶是年纪尚小的苏灵都能嗅到危险的味道。
此次的炼化生魂,就是一个信号。
陆修道:“不必谢我,我先去见苏庄主,此事有定论前,先不要张扬。”
语毕,陆修整了整衣衫,两条长腿已从榻上下来,许是麻沸散的药力还未完全失效,那条腿踏在地上轻飘飘的,仿若飞入云端,猝不及防,身体竟向前倾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