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飞的腿伤极重,一直跪坐着,说话间,她又给叶飞注入灵力,简单包扎了伤口,吩咐阿蘅照顾好他,这才走到空地之处,抬手召出了鬼差抬轿。
临行前,一脚把梁夜的骨架踹进一旁的火堆里,焰火烧得劈啪作响,她头也不回转身离去。
直到行出一段,才听见树林中传来悲怮的哭声,闻者伤心,听者落泪。
苏灵坐在鬼差抬轿之上,转瞬间便行出很远,她暗想霜林集会之后的一切,从百鬼缠身,到蛊千仇说出真相引陆修去孤鹜山,再到梁夜在风陵山庄守株待兔,一箭三雕,心思狠绝。
慕容昭刚一出手,便令苏陆叶三家元气大伤,她双手攥紧,自灭门之后,从无哪个时刻如今日这般愤怒,她暗下决心,定要尽快诛杀慕容昭,以告慰苏家众人和叶剑寒的在天之灵。
孤鹜山的山门每到亥时便要落锁,可偏偏今日没有,像是在等着什么人。
小眷池旁松篁交翠,月影之下,两人对弈亭中,其中一位是陆小白,另一位就是玄清派大长老,天师段箫。
六年前玄清派本有三位天师,自陆净虚和另一位永光天师先后身死之后,便只剩陆净虚师弟段箫这一位天师在世。
孟照安继任掌门后,事事周到,很多事他不愿再管,寄情山水,不问世事,可今日,他满面愁容,一眼看去便是苦大仇深之态。
陆小白手执一子,等了半晌不见段箫落子,微笑提醒道:“师叔祖,该您了。”
段箫用棋子轻敲棋盘,眉头紧皱,而后腾的一下起身道:“不行,我放心不下,得去看看。”
陆小白也起身,将他按回座位上:“师叔祖,师父和孟掌门必有这次交锋,您此时去了能怎么劝,是劝我师父放弃杀父之仇,从此两清,还是劝掌门保证弃恶从善,从此不跟慕容昭来往,无论劝谁,怎样劝,都是不合适的。”
段箫默住了,盯着那盘必输的棋局发呆。
陆小白告诉他陆净虚的死同孟照安有关时,段箫是不信的,可他说的有板有眼,而且陆净虚的尸身他曾看过,的确跟中蛊之症对得上,那一刻他犹豫了。
这两年孟照安的所作所为他也并非全然不知,拥护紫泉宫,助纣为虐的事情他没少做,可他一心精进修为,钻营关系,无不是为了将门派发扬光大,只要他不犯大错,便也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任由他去了。
可如今他得知孟照安为了当上掌门竟对亲如生父的陆净虚痛下杀手,心中不禁一阵冷寒。
段箫犹豫片刻道:“可若清明当真杀了照安,也必引来九天玄雷,他二人都是我心疼的晚辈,若是一起身亡命殒,我愧对净虚师兄,无颜见玄清派师祖啊。”
陆小白心中一紧,他又何尝想让陆修以身犯险,今日早间,陆修用灵法给他传来信件,把来龙去脉同他说了,又让他说服段箫不要插手此事,陆小白八面玲珑,自然不辱使命,可他心中比段箫还要忐忑不安。
今夜雷声轰鸣,可却一直闷在云里,偶尔响上几声,毫不空明,惹人心中也烦躁不堪。
不老峰是孤鹜山中最高的一座山峰,山巅的老君殿前植有一片桃林,因山高势险,三月天里,这片桃林只生出淡粉的花苞。
林间掩映,最中心的空地之上立着两道白衣身影,他二人不发一言,可周身生发出来的灵气却逼得人无法上前。
孟照安一袭白衣,俊采风流,手上却偏偏持着一把长四尺,宽三寸,剑刃极厚的重剑,与他不相配极了,他笑道:“清明,你我少时就在这不老峰练剑,今日便也在此处了结吧。”
陆修也是一袭白衣,他眉尖淡然,持剑而立,仿佛不是来杀人,也不是来送死,看着孟照安手中那把重剑,凝眉道:“这把琼芳剑不适于打斗,换你的剑来。”
这柄琼芳乃是掌门之剑,虽威力无穷,却不适于玄清派飘逸悠然的剑法,故而历代掌门只做保存,极少有人用过。
孟照安冷笑一声:“你是怕了,还是嘲笑我不配你才配,别忘了,我现在是玄清派掌门,凭什么用不得这把琼芳剑。”
陆修蹙眉:“从无此意,我曾经一直认为你比任何人都配做玄清派掌门。”
“够了!陆清明,我真讨厌你那副假惺惺的清高样子,你是天之骄子,你云淡风轻,只因你想得到什么东西根本就不费吹灰之力,这世间所有美好之物你都配拥有,三岁到剑阁选剑,我多想要那把拨云,可它偏偏只认你为主,我潜心修炼数年,如今又得了这把琼芳剑,我自认不差于你,既然总要了结,就来个你死我活吧。”
陆修黯然,他知孟照安天性敏感,之前相处,每每都坚定告知他自己无心掌门之位,可他不知,事情为何还是到了这个地步,他看向孟照安:“我今日来是想问你,是你杀了父亲?”
孟照安又是一声冷笑,迈出一步,重剑一凛:“蛊千仇不是已经告诉你了吗,你何必再来问我。”
陆修沉声道:“我要听你亲自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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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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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云游四方,不问派中之事,父亲从未想过传位于我,”陆修缓缓道,“那日你见弟子给我送琼芳剑,是因父亲算出自己大限将至,让我替他在你的继任典礼上授剑,以防派内弟子心有不服。”
孟照安一怔,旋即冷笑几声:“死无对证,你休想骗我。”
陆修继续道:“父亲常恐自己猝然崩逝,便把下任掌门之名姓孟照安三字用灵法写就,置于老君殿老君像后,你若不信,一探便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