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厉鬼中了上清决,鬼影一阵翻滚,携了一股黑烟,旋风般向外逃去,苏灵提剑欲追,却见陆修站在原地不动,再看他背后,只见背部的衣衫被利刃划破,留下一道深红色血痕,不住地淌血。
苏灵心中大惊,那血痕长约一尺,不用想便知是厉鬼所伤,伤口在背部,极有可能是那厉鬼偷袭所致,回想她方才在暗处观察时,嗅到风中的那丝血腥气和鬼气,想必他先前已跟那厉鬼打了几个回合。
“您受伤了?”不管陆修神色如何,苏灵上前抓起陆修的手腕,探向他腕间的经脉,探了片刻,神色愈加凝重。
“您中了鬼毒!”伤口虽悚然可怖,但以陆修的修为,此伤不值一提,真正致命的是他中了鬼毒。
陆修抽回手腕,镇定自若地往前走:“无事,我调息半日就好。”
苏灵抬手挡住了他的去路:“陆仙师,别的都可,这事可不能依你,鬼毒初期可致人麻痹晕眩,一旦蔓延心肺,侵入心脉后,大罗神仙也难救,太微道虽精研医术,但治疗鬼毒,怎的也不如我阴阳道内行,不如您跟我去见父亲,让他替您医治,如何?”
鬼魂万千,可分三类,其一,游魂野鬼,道法低微,无法直接伤人,只能乘虚而入,附在人身,世人称:中邪;其二,不得超生的恶鬼,辗转多年,已有灵体,可化成心魔,扰人心神,诱人自戕,遇见则阴魂不散;其三,高阶厉鬼,万恶载体,聚集怨气,极阴极毒,杀人吞魂,寻常人遭遇,只能道一句早死早超生,更何况是炼化之后的生魂厉鬼。
陆修睨了她一眼:“此地出现炼化生魂,府上的各位暂时还都脱不了干系,今日之事暂且不要张扬,明日我会禀报苏庄主,好好彻查风陵山庄。”
他这话虽然说的不好听,但也确实有几分道理,眼下府上住着的,不仅有苏家人,还有外来的宾客,此时大肆张扬出去陆修被厉鬼所伤,对风陵山庄来说,的确不算好事。
听他这么说,苏灵也不再强求,只想着厉鬼之毒会令人麻痹眩晕,纵使陆修灵力高深,可算算时间,也该发作了。
果不其然,不等陆修走出几步,就感到伤口在不断异变,背上一阵刺痛,让他眉头锁得更深了些,嘴唇动了动,一股腥甜涌上喉头,他后退两步撑在树上,下一刻便觉天旋地转,眼前一黑。
苏灵本是双手抱臂杵在那里看戏,见他一倒,赶忙上前将他抱住,缓缓放了下来。
“陆修?陆清明?”苏灵推了推他。
并无应答。
“真的晕了,”苏灵又使劲晃了晃,“我就说你不要逞强吧。”
左手扶在陆修背上,只觉一片黏腻,苏灵抬手来看,满手黑血,再看他背后,那道伤口已变为深黑色,腐败迅速,如此下去,再过个把时辰,便会烂至深处,漏出白骨。
她俯下身去检查伤口,陆修身高八尺,很难摆弄,拉扯半天,才把他扶起,靠在那棵巫颜树上。
伤口在背部,苏灵跪坐其身后,对着那衣衫“咔嚓”一撕,一片白皙的肌肤便露了出来,一条伤口横在背上,血肉模糊,狰狞异常。
抬手点住陆修两处穴道,血流减缓,既能止血,也防鬼毒在经脉流窜,又在陆修的衣角上割下一块布条,手握布条两端,越陆修腋下穿过,从背部到胸前绕了个圈,再紧紧系住。
眼下已是丑时,苏暮山正在寝中,通报后不知何时能来,恐怕陆修有性命之忧。
当机立断,苏灵口哨一吹,不消多时,一匹枣红大马便“哒哒”行至身前,正是苏灵游猎时所骑的那匹,这匹马平日不栓,就散养在清溪涧。
废了些力气将他弄回房内,苏灵翻箱倒柜,掏出些工具来。
寒芒点点,极利极薄,钢刀在火焰上翻飞几下,染上一层薄薄的雾色。
此刀身窄刃利,剔除腐肉,最为适合。
处理好刀具,苏灵将床上所躺之人翻了过来:“陆修,你忍耐一下,这伤不算大伤,只需快速除掉腐肉,耽搁不得,你信我一次。”
去腐疗伤以往见过多次,亲自操刀却是平生头遭。
陆修自然无法答话,本就被鬼毒麻痹,意识涣散,又被苏灵灌了麻沸散,魂魄早就飘至九霄云外,不知所踪。
“虽说非礼勿视,但情状危急,疗伤所需,我可就随便看了。”苏灵对着陆修鞠了一礼,在瓷瓶里取出一颗凝露丹放入他口中含着,随即两手抓住陆修衣衫,“咔嚓”一声响,上衣已被完全撕开。
肌肤莹白,身形健美,肩宽腰窄,体态一流,苏灵平日看尸体较多,赤丨裸的活人却是第一次见,目光从脖颈滑到腰间,只一瞬,苏灵脸上一热,些许恍惚。
此刻情急,苏灵分得清轻重,立即收回视线,刀锋贴着伤口,极小心地削刮,腐肉便随之而下。
如此刮了几次,苏灵额头已冒出一层细汗。
去除腐肉,上了药粉,又用棉布细细包扎好,处理妥当,已是后半夜了。
陆修那身衣裳已完全破碎,现下又无合适的衣衫给他替换,苏灵只得在自己的衣裙中挑出一件最为肥大的玉色睡袍,匆匆给他套上。
水盆里浸湿一块面巾,绞了绞,替他擦拭额前的细汗,虽已去除腐肉,但此法只能祛毒,不能清毒,已蔓延到经脉中的毒素,只能靠其自身灵力净化,苏灵也无把握陆修何时能醒来,她坐在床边,一边观察,一边在自己的《行医手记》里详细记录他每一刻的变化。
东方天色泛白,已是破晓时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