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道掌风轰然相接,在半空中炸开,白光炫目,震得奉元后退三步,吐出一口血来,他手捧胸口,咬牙道:“醉仙派弟子听令!”
“唰唰唰唰”,醉仙派众弟子纷纷拔剑相向。
风陵山庄弟子见状,也都瞬间拔出剑来,大师兄道:“一个不留!”
其他门派见状也都应声而起,纷纷拔剑,剑拔弩张,彼此对峙,不老峰上,登时天下大乱。
苏灵一个箭步冲到中间,揖礼道:“说来说去,不过是我苏灵一人之事,一人做事一人当,可若废我法力,不仅我不服,更会寒了天下苦修后辈的心,日后谁还敢破新道,创新法,修仙界万马齐喑,怎会是好事,不如请各位好好商议,我只想要个公义。”
话音一落,众人的目光都望向当世间最有威望的凌霄阁张老天师,他曾给诸位天师批过天师名号,修仙之人,皆以张老天师赐字为荣,此刻,没人比他来说话更为合适。
张老天师犹豫片刻:“自毁必然不可,老夫也不会同意,思来想去,唯有,长阶证道,以证道心。”
此言一出,又是一片哗然。
长阶证道,起源于玄清派师祖陆无期,可他跪长阶时,早已突破天师境界。
那条证道仙阶就在不老峰的苍穹壁旁边,山壁高耸入云,十万长阶,一路从山脚跪到长明殿老君像前,这对一位刚刚修士大考完的少女来说,和杀人也没什么分别。
可毕竟还是有了转机,苏灵行礼:“多谢老天师,我来证道。”
她并非想要用证道来还自己清白,也不会认为一个证道能让仙门再次接纳她,只是今时今日,如是要打,风陵山庄以一敌众,必落下风,更何况慕容昭极会玩弄人心,说话滴水不漏,挑拨不动声色,若真动手,风陵山庄师出无名,哪怕落得身死道消,也不会有人同情。
那太不值得了。
苏暮山一怔,苏灵望着他的眼睛,摇摇头,笑道:“父亲,区区证道,能奈我何。”
苏暮山怎会不知她的心意,他垂下头去,眼角已有泪水,这边刚刚平息,陆修又出来行了一礼:“我是苏灵的授业讲官,收伏擎苍之事我本就知悉,如是要罚,也是罚我,我替苏灵证道。”
人群中登时一阵骚动,当世间天师之数不足十位,玄清派就占三位,乃当之无愧的仙门之首,一人嘟哝道:“谁敢让你证道……”
陆修平日云游四方,一向不问世事,如今竟为阴阳道修士辩白,实属令人大骇,有人道:“听闻陆仙师的侄子陆小白在跟那苏灵议亲,两家若是结亲可不就上了一条船,难怪陆仙师维护她。”
陆修冷眼扫过:“休得胡言,并无那门亲事!”
陆净虚咳了数声:“清明……”
孟照安赶紧俯身上前侍奉,仰头对陆修急道:“师弟!此事与你无关,莫要再说,惹师父生气。”
慕容昭双眼微眯:“陆仙师,你身有盛名,何至于此,难道你跟苏姑娘……”
苏灵立马上前一步道:“陆仙师,我知你徒弟不多,得到我这么个聪慧的,便十分宝贝,但是我师承阴阳道,和贵派理念不合,恐怕不能再跟您一起修习,陆仙师要想收徒,还是另择高明吧。”
陆修不理睬她的这些话,望着众人沉声道:“各派仙门,高手如云,竟忌惮一位小辈的血祭,灵术仙法可杀人,妖兽邪灵也可救人,都是法门,无分好坏,只论修习者的善恶,苏灵生性良善,赤子之心,我也会强加教导,及时提点,保她绝不路入歧途,话已至此,若诸位仍是不依不饶,有两条路,其一,我替她证道,大家相安无事;其二,谁若不服……”说罢,他眼中明暗变换,右手已经按上拨云,周身灵力激荡,山间登时起了一阵风。
陆修十年云游,甚少在人前出手,各派弟子见他,也是听他开坛讲学,传授道法,如今陆修陡然一怒,气势甚至比天师更胜,众人倒吸一口凉气,一时面面相觑。
慕容昭眼睛一转,笑道:“陆仙师不惜跟各派敌对,也要英雄救美,我等佩服,如今想来,苏姑娘小小年纪收伏擎苍,纵使有心,也是无力,想必是有陆仙师从中相助,极力纵容吧,都说君子论迹不论心,如今陆仙师不论心还是迹,恐怕都有待商榷,怎么,陆仙师为了护着苏姑娘,是要杀了我们所有人吗?仙门之人,生生不息,你杀得完吗?”
苏灵疾言厉色:“慕容宫主,请谨言慎行!”
众人被慕容昭鼓舞,登时群情激奋,慷慨激昂,一人跳出来道:“我不怕死,不如先杀了我,那我也要说,苏灵必须证道!”
“没错,她不自证道心,如何能信她不用邪术作恶!”
山风将苏灵的发带卷得猎猎作响,她眉心紧蹙,三两步行至陆修身侧,按住他的手腕:“陆修,你我不过有点师徒情分,你不必如此,我没办法,你也救不了我,生在阴阳道风雨飘摇的年头,大势之下,我不过如灰尘一般,为何我清清白白,旁人却敢泼我一身脏水,周道临杀人取魂,身死数十年,仍被世人尊称一句命录天师,只因我不在巅峰,无法自保,也不能保护家人,而你,若是因为此事深陷泥沼,我的罪将万难赎清,你越是维护我,他们便越生气,我若不让这些人泄愤,此事便过不去,请成全我。”
她的眼中有一汪清露,仿若清晨花瓣上的露珠,陆修望着她,忽然心中一痛。
正是十月下旬,孤鹜山迎来雪季,夜里,山中飘了雪花,秋风残月,映照着长阶之上的单薄背影,她一步一叩首,已经跪了很长的路,可眼前的路更长,好似穷尽一生,也望不见尽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