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未亮,姜甜起来先给小弟弟烧了香火供奉,去左厢房看看昏迷的父亲情况,然后点蜡烛到厨房,烧了热水洗漱,就着厨房里有的面条蔬菜下了一碗清汤面。原本还想卧个鸡蛋,但是找了一圈,厨房里除了不多的柴米油盐面条和几颗包心菜,再没别的可以入口的东西了。
端着面条到廊下,姜甜问棺盖上的小弟弟,“爸平时不买鸡蛋的吗?”
姜允生摇头,“没有钱买。”
姜甜夹面条的手顿住了,说:“我每个月给他寄的钱呢?”
姜允生说:“给我交学费了。”
“你一年学费能要好几万?”
姜允生算了算几万是多少,没算清。他摇头说:“要好几百。”
姜甜一根一根地吃面条,说:“我一个月寄两千给爸,他怎么连鸡蛋都买不起?难怪你这么矮,营养不良啊。”
姜允生没说话,坐在棺盖上撑着下巴看她吃面。
姜甜问他:“你想吃吗?”
姜允生摇头,“吃腻了。我不想吃了。”
得,看来总是吃面。
姜甜吃完早餐,洗了碗,又在灶上烧了一锅热水,然后天亮起来了,换了一身以前的旧衣服,开始在院子里搞大扫除。
姜家的宅子不算小,在乡下是高门大院的地主家老宅,换到城市那就是占地七百平带大院花园的中古风别墅。
一扇朱漆大门,进来是宽敞的前院,四四方方大概有两百多平,靠边种着冬天掉光了叶子的树。正对门是祠堂,一般不开。左右两边是各三间厢房,房间面积可参考城市里的大酒店套间。最后是厨房,这是位于大门左侧夹角的一间,相对来说低矮的建筑,除了烧水做饭,水缸、木桶、锅碗瓢盆、柴禾木炭、扫把斧头等等物品,全都放在这里,即使如此,厨房依然算得上宽敞。
花了半天的时间将宅院里所有地方都清扫了一遍,对这房子大概有了个普。姜甜去厨房提水,到自个儿房里把灰头土脸的自己清洗干净,然后出来准备做午饭。
厨房里还有米,刚好盖过缸底,橱柜里还有一把面条,她一个人大概够吃四五次,还有两颗包心菜。
姜甜叹了口气,呢喃着“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准备出门到外面看看。
姜允生告诉她:“地里有白菜。”
“地在哪儿啊?”
“出门往左拐,那一片地都是咱们家的。”
姜甜出门左拐,沿着大院的墙根下走到底,看到斜坡向下的一片土地,浅浅的白雪铺了一层,一垄垄的白菜,一垄垄的葱,一垄垄的蒜,在雪地里呈现一片朝气的青色绿色。
确认过了地里只有白菜,葱,蒜,姜甜露出一点绝望的表情,“难道这一个冬天,都要靠这一地白菜来过吗?”
在田埂上吹了好一会儿的风,内心觉得萧瑟的姜甜回到家里。
姜允生看到她空着的手,想了想,说:“你不会砍白菜吧?我会,等我度过四七了,我就去帮你砍。”
姜甜不想说话,摆摆手进了自个儿房里,没一会儿拿着钱包出来了。
“我去买菜。”她说。
姜甜去过乡下的集市。农历逢三、六、九的时候就是大集,平时集上没什么人,只有住在那里的乡民贩卖些自己家里的东西。
姜家住在远离村子的地方,去村子和去集上是两个方向,但两边的路程都差不多长。天上没下雪,只有地上有薄薄的积雪结了冰,姜甜凭着记忆从家里走到集上花了四十多分钟,然后到家门口支了摊子的人家买了她需要的东西。
惊喜的是集上居然有了一家小超市,姜甜进去后看到,里面虽然货物品类不丰富,但大都是乡下人家平时都能用到的东西。
油、盐、酱、醋、袋装榨菜、鸡蛋、紫菜、海带……吃的东西林林总总买了一堆,直到她估计再多自己提不动了才罢手。
回去比来时慢了一些,一个小时后姜甜才到家,把东西提到厨房按习惯分门别类,然后去看看昏迷的老爹状况如何,之后再回来简单下了面条,煎了鸡蛋,拌着榨菜和烫熟的包菜丝吃了顿迟来的中饭。
又给小弟弟烧了香火供奉,姜甜搬了把椅子到房门口,坐在廊下开始思考自己今后的生活。
地,是要继续种的,乡下很多东西要自给自足。那么种什么东西就很重要了。蔬菜不能只有白菜,萝卜、豆角、茄子、辣椒……
对了,这附近的几座山好像都是他们家的,山里的好东西也多啊,该找个时间去山里看看。遥想当年,她还在这里生活的时候,三天两头往山里钻,春天有蕨和笋,下雨满山菌菇冒出来,还有一开就美不胜收的桃花……夏天很多野果成熟,山花盛开,随便做个陷阱就逮到野鸡野兔……秋天松果毛栗一树一树,还有山顶晚熟的桃子,虽然小,却很甜……
需要琢磨的东西、需要做的事情多了,就没空去想别的。
姜甜刻意控制自己不去想的事情,现在,是真的没空去想了。
早上寒露重,姜甜起的又早,冬雾浓白遮盖着远山天空,出了院门就看不清路了。
姜允生仍然坐在他的棺木上,但他现在不看天空了,目光总追随着姜甜走。
姜甜先到灶间烧上一锅热水,然后洗了米放到瓦罐里小火煨上,再来洗漱。将自身打理好了,姜甜例行去看昏迷了几天的父亲,情况好些没有。
为了瞒过阴差,留下心爱的小儿子,姜父用了禁忌的法子,代价就是自己几近油尽灯枯。若是姜甜晚回来半天,他必定不得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