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外祖父是打算把白舸竞哄到他住处吃饭,白舸竞绞尽脑汁把老爷子反哄过来,做足晚辈谦卑的姿态,又捧又哄又撒娇,在老爷子松口那一刻,不禁想到那卧底竟然也懂人类这一套伦理道德吗。
她不是研究这方面的专家,但也很快想明白过来:不懂不精通,牠也没办法掌控人心那么多年。
如果没有虫皇索要人类优质灵魂这一茬,那么牠们会不会早许多年就把人类屠戮殆尽?
白舸竞只觉后颈发凉,不愿深思下去。
她与老爷子共进午餐,桌面换成了温馨的圆桌,餐食偏热偏软,是老爷子的口味,虽然他的牙齿和胃都还保持着年轻人的状态,但进入六十岁之后,他便渐渐地摆起老人的派头。
为了显示他的民主,午餐开始后,老爷子“特许”白舸竞喝一点酒,“年轻人好酒是常有的事情。”
实际上白舸竞真没有这方面的爱好,她对麻痹神经的饮品都不感兴趣,不过算算时间,应许也应该准备就绪,他们都在等待老爷子撕开卧底的面貌。
“你结婚以后,就搬到我那边住,带不带新娘一块,这个看你自己的心情。”老爷子慢条斯理地盛汤,慢条斯理地说,他把汤碗放到了白舸竞手边。
“外祖,我还是愿意常驻前线。”白舸竞并没有顺老爷子的意,她冷冷地直视外祖的眼睛,准备将他激怒。
老爷子放下汤勺,似有些不解:“好好的,这又是怎么了?”
“没怎么,外公,我一直都是以消灭虫族为人生志愿的。”白舸竞坦荡地回应,这些天她为在家族长辈小辈间游走,和所谓的未婚妻聊没营养的话题,已经耗费了她继续伪装下去的能量。
老爷子先找上门来也好,她正愁心中恶气撒不出来。
“现在人虫相持已经是很不错的局面了,孩子,外公希望你有更好的更鲜活的人生。”老爷子柔软了态度,严肃的瞳孔泛起慈祥的光芒。
白舸竞觉察到对方也在审视自己,隐藏在那慈祥的目光下。
“您对好和鲜活的定义过于狭窄,且您只认同您那套定义,而忽视我本身。”白舸竞回怼,“我认为我有权利说不,为我真正想要的人生争取。”
老爷子向后靠,与她拉开距离:“你如果想要争取,现在应该待在前线,而不是回来敲定婚期。”
“我回来有我的目的,但外公您会不知道?”白舸竞故意发问。
“我到底也是个普通人而已,舸竞。”老爷子这么说着,视线却移到了门口,“你要的红酒还没上来?”
卧底很沉得住气,没有露出破绽。
白舸竞顺水推舟地准备按铃,外祖却叫住她:“让他在门口站一会儿。”
“行,您还有什么话要嘱咐我?”白舸竞反问,“我订完婚就离开主星,这一点不会改变。”
“你以为是你想走就能走的?”外祖声音平静,内藏惊雷。
“那您要用什么留住我?别是什么权势、地位还有未婚妻。”白舸竞步步紧逼,丝毫不动摇,“就算您用我父母、以及我曾经的心上人做筹码,也没有任何作用。”
外祖的语调蓦然轻松:“啊,对付你我没打算用筹码,把你那两个保镖弄死不就得了。”
“看来您胜券在握。”白舸竞的手漫不经心地盖在了铃铛上。
“你之前那个名为应许的下属,给我们带来了不小的麻烦。”外祖愈发昂扬,甚至有些作壁上观的欢愉,“他死后这半年里,研究院对x物质的开发有了更新的进展。”
“你会听到好消息的。”
外祖话音刚落,白舸竞便摇动铃铛。
一线银白掠过白舸竞眼前,承载着足量x物质的子弹正中外祖的眉心。
外祖的神情还保持着猝不及防的惊愕,额前的血液也是正常的殷红。
白舸竞骤然起身摸出匕首挂件,在她动手之前,数发子弹先后射出,将动弹不得的外祖完完全全打穿,弹孔飞溅出血液,几乎要糊在白舸竞眼睫。
“师姐,闪开。”
白舸竞灵蛇一般扭身低头钻进桌底,只听玻璃坠地的脆响,外祖仰翻落地,金色刀刃的余晖滑过他的心脏。
这下白舸竞看了清楚,用浓绿的黏液混合鲜血流淌了下来。
白家家主还剩一口气,可惜应许只看到流出来的黏液,没有看到玻璃质的圆球。
“被牠跑掉了。”应许弯腰把老爷子搀扶起来,腾出一只手,简单地堵住心脏的出血口。
白舸竞从桌底闪身而出,忙踩了地砖,将圆桌换下,疗伤仪器换出。
“我外公这些天接触的族人有我大小两个舅舅,还有我母亲。”白舸竞侧身搭了把手,师姐弟二人齐力把只剩一口气的白家家主安放进仪器里。
“我母亲已经没有精神力了,我小舅你认识,就是给你上过课的白小洲,他那边好办。”白舸竞按下仪器按钮,丢给应许一块手帕擦脸上的血点子,“如果是我大舅,那就不好办了。”
“你的订婚宴还有两天开始。”应许迅速地将自己收拾干净,但衣服上的印子没办法,到时候脱掉销毁好了,“我们已经打草惊蛇了。”
“没事,我的订婚礼物已经全部派发完毕。”白舸竞笑笑,眼里散发出胜券在握的光芒,“这是我另外的计划。”
“小许,打开你和连星纬他们的私人通讯。”
仪器散发着抢救中的红光,白舸竞面色沉静,眸中是化不开的坚冰,应许便听见她询问敖霜和连星纬的状况,得知他二人还守在餐厅,聚餐也才刚刚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