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针见血,恍如大梦初醒。
车辆不算平稳地行驶着,终于到达了他们的目的地,停在半城留芳的保安亭附近。霍也想起了他第一天来到这里的场景,那么陌生又那么熟悉,但再也无法复刻当时的心情。
明明沈庭御现在就躺在他怀里,思绪却以光的速度插上翅膀飞越了时间,恍惚中好像还在半年前,沈庭御推门进来,看见他时倨傲着略带警惕的一双眼,霍也至今还是记忆犹新。
原来那一点点微妙的距离,不是只把对方放在了友情的第一位而已,是无数次想要触碰而不知以什么立场的心,早就过了楚河汉界。
这才是“他不一样”的问题所在。
沈庭御是不一样的。
因为除了他,霍也从没觉得别人可爱。
下了车,霍也惯常用密码开门锁,家里并没有录过他的指纹。可他输入了两次,居然全都错了,一直显示“密码错误”,“密码错误”。
“你闹哪出?好像发烧的是我吧。”沈庭御揣着手挨在旁边,闷着鼻音说。
霍也愣愣站在那,半晌才道:“哦,可能最近记性不太好……其实记得的,只是忘了。”
沈庭御凑上前来自己把门锁开了,碎碎念那样絮叨着说,“记得的东西怎么会忘?你听听你这句话有逻辑吗?学习学傻了吧,算了,我改天叫管家给你录一下个人信息——”
“不用吧。”霍也突然打断,“这是你家。”
门打开了,两人却都没立刻进去,沈庭御闻言抬眼默然看向他,眸色黑沉。
或许是有点儿心虚的缘故,虽然也不知道为什么要心虚,霍也转开眼,只埋头往里进。
然而还没踏出半步,脊背撞上柜角,好在沈庭御身体不舒服留了力气,所以霍也并没有感觉到痛,但扑面而来的压迫感却依旧十足。
“霍也,你什么意思?”
沈庭御将人按在门边的鞋柜上,因为那个鞋柜才到霍也的腰这么高,是以他只能被迫向后折着腰,上半身几乎悬在空中,摇摇欲坠。
霍也心漏一拍,抓住沈庭御的手臂,勉强支撑自己,硬着头皮说:“我能有什么意思?”
“别装傻,霍也,我忍你很久了。”沈庭御烧得眼尾灼红,眸中冷焰触目惊心,“你最近一直在疏远我,想跟我划清界线,你以前只会给我一个人带早餐,可是从这个月开始,我发现你居然给所有人都带了,我不能忍!”
霍也眼皮一跳:“……”
啊,这。
他试图一本正经地胡编,“是这样的,我家楼下不是有一家灌汤包很好吃吗?然后赵家言他们偶然知道了,就让我经常给他们带——”
“我不想听这些!”
沈庭御恶狠狠地打断了他:“他们想吃就自己去买啊,干嘛要你带?我不管是谁,是手断了还是腿瘸了,总之,你给我带了,就不能再给别人带。如果别人也有,那我宁愿不吃。”
这是醋了,但也不知道是醋的什么,毕竟朋友之间都常有互相吃醋的时候,比如你发现你的好朋友某一天有了新的好朋友,尽管那个朋友你也认识,可你们不再是天下第一好了。
霍也半天答不上话来,一咬牙,扭身就想挣开他逃进屋里去,“……你不吃就不吃嘛。”
沈庭御身在病中反应也惊人的快,跟打了肾上腺素似的,发狠赶在霍也冒出逃跑的意图前一秒用膝盖迅猛地顶进他两腿之间。
“砰”的一声,差点儿没把鞋柜捣碎,霍也顿时被他钉在原地动弹不得。
沈庭御咬着牙说:“吃不吃,我说了算。”
就在气氛僵持的这一片刻,屋里的老太太听见动静,颤颤巍巍地走了出来,看到两个人剑拔弩张的模样,大惊道:“哎呀,你们这是干什么呀?幺幺,你放开小七,不要打架呀!”
霍也赶紧摇头,解释:“没有没有,奶奶我们没有打架,呃,我们只是……”
正绞尽脑汁想着说辞,沈庭御却突然倾身倒了过来,霍也便又转回来反手捞住他,好歹没让人往地上跪。老太太一惊又一惊,“他他他他他——”霍也接话,“他没事,烧晕了而已。”
跟老太太三两句解释完,霍也就把人连扛带抱地弄回卧室了,累出了一身汗。
刚想抽身,衣领却被往下狠狠一扯,霍也险些扑到沈庭御胸前,双手撑在了枕头两边。
“……我准你走了?”
沈庭御拽着他的衣领不肯松,以往冷淡的眼眸沁出水光,长睫半掩,挡不住其中潋滟。
霍也失神几秒,总先别开视线,不知何时他越来越不敢看沈庭御的眼。
“没说要走。”
霍也低声跟他说,“准备给你冲药去呢。”
“我才不要信你。”沈庭御不依不饶,声音有痛恨也有伤心,“你和我妈一路货色,都是小气鬼,大骗子……明明给了我,却又不愿意完全给我,多了的还要收回,哪有这样的道理?”
“……明明对我这么好,在我以为只有你会对我最好的时候,却又让我发现,原来你根本不止对我一个人这么好,真是可恶啊。”
“你随心所欲,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你想把我激怒了又想用三言两语就哄好,我让你每一次都成功,凭什么啊……”
“明明是你先招惹我的,你想进就进,想退就退,你把我当什么,一条被你驯化的狗?”
“霍也,别不说话。”
“你是不是……不想跟我好了?”
像是受了天大的委屈,高热将他紧绷着的那一根理智的弦烧断了,沈庭御迫切地只想要得到答案,从始至终追逐着霍也闪躲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