检完票,一进门就是垂直过山车,尖叫声远远传来,听着都很惊悚。
我笑着问沈庭御,怕不怕?
沈庭御总算把呆愣的目光拉了回来,却是冷笑一声,说这种小儿科,能有什么好怕的。
我二话没说,带他排队。
排了四十分钟的队,坐了两分钟,过山车即将行进到最高点那个位置的时候,短暂地停留了大概五六秒。就是这五六秒,沈庭御一脸高冷淡定,跟我说,霍也,我后悔了。
我哈哈大笑,已经来不及啦。我故作深情望着他说,沈庭御,如果过山车出了事故,你愿意跟我一起死在今天吗?
在过山车垂直下坠的前一秒,沈庭御转头捧着我的脸,狠狠亲了我,我听见他说——
不愿意。
今天太短,霍也,我要跟你一辈子。”
…
“八月二十七日,星期六,小雨。
沈庭御的生日,我们哪儿也没去,就窝在家里看电影。外面在下小雨,天色昏暗,偶尔还打雷带点闪,很像世界末日,可惜不是。
我买了两三打啤酒过来的,沈庭御不是很喜欢喝酒,也不想我喝,但我坚持男人生日就是要喝一点微醺,才能接受自己又大了一岁。
沈庭御骂我装老成,却还是找来瓶起子。
屋外电闪雷鸣,老太太就睡在隔壁,我们躲在沈庭御卧室里看电影。没开灯,互相只能看到对方的身体轮廓,墙上放映着投影出来的犯罪悬疑片,气氛沉默又温馨。
半打啤酒还没喝完,我开始胃痛了,一身冷汗,忍着没说,继续喝。因为我知道沈庭御一定会骂我,说了以后都不许我再喝怎么办。
但沈庭御还是很快察觉到了,脸色一下子冷下来,凶巴巴的。他一把将我抱起,丢到了床上,我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沈庭御便从后面覆身压住了我,手掌掐着我的脖子掰过头亲。
亲了几分钟,我受不住了,冷汗涔涔地说沈庭御,我真的好痛,你救救我吧。
沈庭御默然片刻,将我翻了回来,像抱着心爱的玩具熊一样紧紧抱着我。我绵软地靠在他胸膛上,隐忍地、很轻地喘着气,有时压抑不住会痛吟出声,犹如一条水里捞出来的鱼。
随时要死,又好像还能苟活一阵。
沈庭御喂我吃了药,没松开我,而是低头埋进我颈窝里,安静地用温热掌心替我揉胃。
他说,霍也。
我听见了,半睁开眼,懒懒“嗯”了一声。
沈庭御声音闷闷,又咬我喉结,我发现他好像特别喜欢咬我的喉结。他有点恨、更多的却是依赖地说,霍也,你这个混蛋,到底什么时候才能乖乖听我的话?原来你也知道喊疼。
我想笑一下的,可是还没笑出来,胃里像针扎似的痛楚就让我蹙起了眉。
缓了好一会儿,我说,沈庭御,我身份证大你两岁,按辈分你得叫我哥吧,谁听谁的话?
沈庭御很不高兴我拿年纪压他,当即握着我的腰凶吻,几乎快要将我摁进床垫里去了。
我痛苦地不断低声求饶,直到沈庭御捂住我的嘴,咬牙说,别叫,你想让奶奶听到吗?
我抓住他的手,轻轻摇头。
再揉揉吧,我说,就像你刚才那样。
沈庭御挺没办法地重新抱紧我,手掌放在我肚子上,打圈轻揉。我逐渐缓解舒服,昏昏欲睡,沈庭御悄悄亲我耳廓,我装作不知道。
窗外猝然砸下一道惊雷乍响,世界好像被劈成两半,崩塌着,毁灭着。我并不怕,因为此时我在沈庭御怀里,要是末日真的来了,那我大概已经身处最安全的地方。
睡前,我对他说,——谢谢少爷。”
不委屈
“老大,这个感觉怎么样?房东是我邻居的侄子,前两年移民国外了,一直空着。他跟我说如果你要就便宜租,门前别长杂草就行。”
霍也咬着一根燃了大半的烟,仔仔细细又里里外外地检查了好几遍,终于点头:“行。”
这套房子在城郊边上,交通不便,离学校也很远,但胜在偏僻,够安全。
就算要摸路线找过来,并不容易。
自从高二下学期四五月份开始,追债的人频繁来堵家门,还雇了很多社会青年,在楼下天天叫嚣着要砍掉霍立军的手。
附近被泼上鲜红的油漆,指名道姓,连门牌号都写得一清二楚,什么恶毒话都说得出。
——“血债血偿”“不还钱,死全家”“一天不还杀一个,让你老婆孩子小心点……”
几栋出租楼的居民们怨声载道,搞得惶惶不可终日,劝说大家邻居一场,行行好,不是只有你家养孩子呢,自己的债何必连累别人。
搬了这么多次家,这种情况早也不是一次两次了,霍立军黑着脸破口大骂,邻居们不敢惹他,只能找上霍也,希望他理解。
霍也不辩驳,不多说,霍立军前脚骂完人刚走,他跟在后面收拾烂摊子,赔礼又道歉。
“张阿姨,不好意思,我们已经在尽快找新房子了,一找到能搬的马上搬走。这些年有打扰到大家的,我很抱歉。”霍也提着果篮挨家挨户地敲门递上去,声音温和,笑容轻轻浅浅。
张阿姨不肯接,硬是推回去,红着眼眶也忍不住想哽咽,叹气说:“唉,小七,你怎么就摊上这么个爹!他是个挨千刀的混账,这才搬来几年,阿姨就看你受了多少委屈……”
霍也笑意淡下去,眸中隐有恸色,却还是温温柔柔的,轻声哄她:“阿姨,不委屈的。”
“他那样打你,怎么能不委屈呢!”
不说还好,一句“不委屈的”,张阿姨当场眼泪就下来了,比他还要恨的样子。